第三十二章 原来上学是一种奢侈
第二天，沈予辰还是去了外卖站点。站长看到他红着眼睛，递过来杯热奶茶：“要不歇两天？”他摇摇头，把蓝色的外卖箱背在身上，比昨天沉了好多，像背着整个冬天的重量。电动车穿过清晨的街道，路边的早餐摊冒着热气，有人在买豆浆油条，说着笑着，世界依旧热闹，只是他的世界里，少了个会等他回家的人。
那天他接了个订单，地址是市一中。到了才发现是他班主任高老师，他的同班同学们正在上早自习。沈予辰把外卖递给老高时，看到自己的座位空着，桌上堆着高高的复习资料，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80天”。班主任从走廊经过，看到他愣了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累。”
他骑着电动车离开学校时，早读声从窗户里飘出来，朗朗的读书声撞在他的头盔上，震得耳朵发麻。以前总觉得背书很苦，现在才知道，能坐在教室里安安稳稳地做题，是多么奢侈的事。
中午送完餐，沈予辰在路边的花坛边坐下，掏出母亲早上塞给他的馒头。咬了两口，发现里面夹着个荷包蛋，是母亲趁他不注意放的，蛋黄煎得金黄，像个小小的太阳。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总在白粥里埋个荷包蛋，说：“吃了就好了。”可现在他吃着蛋，心里的窟窿却怎么也填不满。
下午跑单时，电动车突然没电了。沈予辰把车停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突然不知道该往哪走。外卖箱里还有三单没送，其中一单是送到儿童医院的，备注写着“麻烦快点，孩子发烧想吃草莓蛋糕”。他咬咬牙，背起外卖箱往医院跑，雪化后的路面泥泞不堪，新买的回力鞋很快沾满了泥，像两只沉重的铅块。
'到了儿童医院，看到个年轻妈妈抱着孩子在门口等，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嘴里哼哼唧唧要吃蛋糕。沈予辰把蛋糕递过去，年轻妈妈连声道谢，塞给他个苹果：“吃个苹果吧。”苹果带着余温，想必是揣在怀里焐的。他握着苹果往回走，突然想起父亲住院时，总说想吃老家的苹果，他跑了三家水果店才买到，可那时父亲已经没力气咬了。
傍晚时，沈予辰接到个特殊的订单，地址是殡仪馆。送到时，看到两个老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前摆着张年轻人的照片。老太太接过餐盒，突然抓住沈予辰的手：“孩子，你多大了？”“十七。”“跟我孙子一样大。”老太太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滚烫滚烫的，“他也爱骑电动车，总说要载着我们去看海……”
沈予辰不知道该说什么，鞠了个躬转身离开。走出殡仪馆，冷风吹得他眼泪直流，他突然想父亲了，想那个明明自己疼得整夜睡不着，却还对儿子说“爸没事”的父亲。
晚上回到家，沈予辰把外卖箱擦得干干净净，放在墙角。母亲给他端来碗热汤面，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明天去学校吧，你爸在天上看着呢，他希望你完成学业。”他低头吃面，面条滑进嘴里，是混着眼泪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