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手艺不错
晚上十点二十，陵川老城区的路灯坏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在闷热里发出嗡嗡电流声。
林絮蹲在院子压水井旁，把一盆井水哗地倒在脚上，暑气顺着脚踝往上爬。外婆坐在丝瓜藤下剥毛豆，收音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黄梅戏。“小絮啊，明天还得早起呢，快去睡觉吧。”林絮说：“外婆，我睡不着。”拿毛巾胡乱擦脚，毛巾上有淡淡的肥皂粉味，像小学三年级那条午睡毯。外婆说…睡不着也得睡啊，要不明天没精神了。于是林絮回到房间，看着月光像被裁薄的纸片，落在书桌上——那里摊着一只空玻璃罐、三十七根彩色塑料吸管、一把钝头小剪刀。
于是又林絮挑了一根湖蓝色的，剪成十厘米长短，手指一翻一折，星星的棱角慢慢鼓胀。
折到第九颗时，她忽然想起沈予辰——那个分班名单上写在“林絮”右侧的名字。她拉开抽屉，把星星倒进玻璃罐，再把罐子塞进书包侧袋。拉链合上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心脏“咚”地一跳，像有人在黑暗里扣了一下鼓。
早上林絮的起床铃其实是一段 25 秒的《卡农》，音色被劣质喇叭削得发尖。林絮在第十九秒彻底清醒。
她光脚跳下床，木地板沁着凉意。校服裤脚昨晚熨过，此刻垂出一道锋利的裤线。刷牙时，她对着镜子练习“15 度微笑”，嘴角刚扬到一半，薄荷牙膏泡沫顺着下巴滴到校服领口。
高一（3）班教室在知行楼三楼东侧。走廊栏杆上晾着上届学生军训留下的小白鞋，鞋尖滴下来的水渍在水泥地洇成一个个深色圆点。
林絮到的时候，沈予辰已经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他正用黑色钢笔在书角写名字，不是连笔，而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像在给飞机跑道编号。
林絮在门口深呼吸，把书包肩带拽得笔直，然后才抬脚迈进去。
沈予辰抬头，目光在她鼻尖停了两秒，又落回书角。
“早。”男生声音不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哑。
“早……”林絮的“早”字拐了个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椅子背上挂着一只蓝色帆布笔袋——和她书包侧袋里的玻璃罐几乎同色。
她坐下时，看到沈予辰笔袋露出半截飞机图案的橡皮。沈予辰注意到她的视线，把橡皮往袋子里推了推：“新的，还没用过。”
林絮想说“挺好看的，能借我看看吗？”
橡皮落在她掌心，淡蓝色，飞机尾巴上同样印着“S.Y.C”。
“我自己刻的。”沈予辰用拇指蹭了蹭机尾
林絮把橡皮翻过来，机翼背面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飞机划过云层的尾迹。“手艺不错呀！。”
沈予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