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纽约老李校长微博上的一段话，叫别人帮你的几个办法：1、 你们之前有交情（注意是交情不是仅认识）， 2 、别人有利可图 ，3 、别人之前欠你过人情 ，4 、别人对你这个事感兴趣 ，5 、你这个人值得帮 ，6、 付钱 。
难道他有利可图？图的是加她的微信？
加就加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李黑眼打开微信二维码图片，放到他眼前。
嘀，他很快一扫。
彼此当场通过。最诚心的方式。
“我叫丁无痕。你呢？”
“李……黑眼。”
这土的掉渣的名字，她愣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口。
“李黑眼？”
“嗯。”她应得有气无力。心想，这下完了，估计他也在心里嘲笑她的名字。
“可真特别。”
“你也觉得很难听对不对？”李黑眼直言不讳，不想将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我赶时间。”
“好的。你路上小……”
还没等他说完，她就坐上车一溜烟骑远了。
“心。一点也不难听。”
耳后飘来丁无痕的后半句话。
她心里一暖，觉得日光也不那么有灼烧感了。
她的忧伤总是一些细小的事情。
比如看到路旁被人践踏的落花。
某天晚上一不留神挤掉的牙膏。
怎么也转不动的门钥匙。
怎么也关不上的电驴车座翻盖。
滑落的碗碎成一地。
煎糊的荷包蛋。
怎么开也开不动的啤酒易拉罐，明明就很容易，可就是不让你打开，结果情急之下一用力，水花四溅，把刚换洗的睡袍弄脏了。
怎样都是错，最后被锁定的银行卡密码。密码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记，还有什么玩意是她不能忘记的。如果人能够像密码一样，忘记一切之后就被人锁定，像也并不是一件特别坏的事。至少这样，有人会锁定你，然后在乎你。
抬头看看天，低头瞅瞅脸，怎么没有能够为她的情绪埋单的？
结局通常是掉进情绪汤里头，染了一身的五味杂陈。
她总是会看着想着它们出神，怎么处处与她作对？还是实际上你连一点小事也做不好？然后拼命地责怪自己。怪着怪着就得抽泣。
难道自己因弱抗压力得了自闭症？忧郁症？不会吧，那有些太可怕了。这些后果的不堪设想，她紧张地浑身颤抖。
对，不可能。可能只是觉得太憋屈了。没人在乎你。你觉得一切了无生趣，你觉得太孤独了。
但你还没找到死的勇气。你得自己在乎自己。你得挺着点。
于是，她会镇定地从包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一下就点着了，就这一下，给了她不少的安慰，总算顺利了一回，然后往嘴里深吸一口，又喷出去，像是吐掉一切不痛快。
这些事在纠结和解释中，就这样过去了。
所以，哪怕像丁无痕这样来自陌生的关心，她都会暖流通身，无比知足。
知足会改变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大脑不需要花精力解决一个人的坏情绪，当一个人要完成某件事时，大脑就会全心全力以赴。一旦用心了，很多时候得出的结果总会比情绪波动或崩溃的时候好太多。
反正，李黑眼是感受到了这点不同。
终于到楼下。拿起手机，两点四十五分。约得是三点。还好还好。正停车，一个二维码就伸到她面前，抬头一看，一大爷正盯得紧。她很迅速扫码付了一块钱，就朝电梯口奔去。刚好，电梯就停在一楼，一按就开，进去，按下数字键，直奔三十楼。
宽大的前台，可惜没人。她应聘的就是这个岗位。想着日后能坐在这里办公，外加冷气十足的空调，不由地心情更加愉悦。
看到前台旁边坐了一些人，手上拿着简历，估计也是来应聘的。她找到最后一个空位也坐了过去。
三点整。一个年轻女孩自称是人事助理，先领着前头一个进了办公室。然后按座位顺序依次进行。
到李黑眼了。
她推门进去，在公司HR开口后，才在他前方拉开凳子正襟危坐。
HR继续低头看她的简历，半晌才抬头，打量一番后，开口道：“我们这个行政岗位除了它本身赋予应有的职责以外，最最主要的就是接听电话。而且你这个电话关系着公司的潜在客户量。基本流程是接听客户来电，记录客户信息，回答客户咨询，处理客户问题。而这个接听不是随随便便进行的。
除这些以外，还有最重要一点，挖掘。什么叫挖掘，就是有意向的客户经过你的说话技巧最终可以认定下单，也就是购买我们的产品。
无意向的客户经过你的解释或者推销，但关键一点，你不能一开口就让人觉得你是在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你要营造一个与对方聊天的轻松环境，让对方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接着记住你这个人，一旦记住你，就会记住你的公司，你的职业，直到登门拜访你，继而巧妙的间接的推销你的产品。
说白点，你卖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公司产品。虽然这个词不太好听，但我相信你会理解会懂我说的任何一个字。对吧？”
这一席话，让她对此岗位了解更彻底。可是她还没被录取，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大费口舌的说这么多呢？
李黑眼觉得今天真是个遇到好人最多的日子。
她当然用力点点头之后，附带一句：“您说得很详细，我也很赞同。谢谢您的教诲。让我受益匪浅。我都记住了。”
“好。既然如此。你明天来上班吧。你的要求我司都可以满足你。没有问题吧？”
“没有。”
“好。”
“谢谢您。那我先走了。”
走出公司的时候，袭来一阵燥热。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前台，高兴得偷偷做了个“V”的手势。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HR都会问你为什么离职，为什么投递公司简历，自己比其他人的优势在哪里，诸如此类。她紧张地连做梦都在背台词。
她又想起昨晚那个接线员的梦。看来，梦也有贴近现实的时候，比如没问任何问题，比如她被录用了。至于以后的以后，是死是活，何必想那么多呢。想多了都是累与泪。
她耸耸肩，松了一口气。
嘀嘀。
微信来消息。是丁无痕。
“你到你去的地方了吗？”
“到了。谢谢你。”
其实她本想只回答个‘嗯’字的。多打了几个字可能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
她终于可以不用摆夜市，不用频繁打杂工了。并不是她认为这个有多不好，只是她赚的钱有时还不够养活自己，更别提交房租了。幸运碰上一个好房东，答应先让她住着。估计也是看她一个姑娘家，孤家寡人惨兮兮的，怪可怜。为了不食言失信，她就开始先摆地摊，卖丝袜卖饰品。边摆边找工作。
起初是打杂工，然后各大网站投递简历。有通知的，就去面试。没通知的就主动打电话，结果都是吃闭门羹。
每每有电话响起，就算手机搁在屋里的桌上，人在洗手间刚想尿尿，也要连忙提上裤子，再奔回去，就怕错过了每一次面试通知。大多时候，总是欣喜得接起，扫兴地挂断。不是广告就是推销。一气之下，把它们统统列入黑名单。
令她扫兴的事情太多了。那段时间，恐怕吃得最多的就是闭门羹了。拒绝的理由千奇百怪。她都懒得记了。
那段时间的情绪，比五味杂陈还得多一些绝望，一度想放弃生命。
可上帝天生就给她胆小这一弱点，所以才继续苟活着。
然后就继续摆地摊打杂工。
那个时候是冬天，站在街上，刺骨的冷，浑身发抖，牙齿咯咯响。她只能不断地跳跃，原地转圈跑。这些于她来说，都没关系，偏偏重要的是，人流量也因此少了许多。人流量少了，卖出的东西自然就少了。卖出的少了，钱也就少了。钱少了，她就要生存不下去了。
除去尚未支付的成本，外加杂工费，一个月下来只有千把块钱，而房租一个月是600元，一个极小的隔间。不算水电。租金来说，房东已经对她仁慈了。她也因此感恩戴德。缴清这些，基本剩下不多作为生活费用。
重要一点，还不得随意生病。而有时杂工也没有需求了。她吃得最多的就是白稀饭干饭，与脆萝卜成为餐伴侣。吃到她一见这东西就觉得恶心，想呕。
到此地步的时候，你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活着不应只如此。就算她处于无欲无求的状态，最起码的生存还是得继续下去。
她不晓得她怎么能活成如此落魄。恐怕是长这么大以来最绝望的时候了。
她是如何变成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就在一年前，毕业不多久。
其实，那个时候是因为遭遇到一个骗子。她在校边读边工以及后来在光头老男人的餐厅工作是攒了一些钱的，即便不多。至少能在她找不到工作或者失业的时候能有一个过渡期。
她记得是大白天，小小的自助银行倒是等候着几个人。当她取好钱从里头出来，想着回去尽快把下个月房租交给董姐的时候，厄运就开始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带笑容地拦住了她，说了一大堆让她相信的话，做出一些让她信以为真的举动，比如拿他手上的手机和他朋友的家人通电话。
他朋友在路上出车祸了，缺了点钱，加上他的暂时也还不够，希望她能把钱借给他，好让他去救他的朋友。她有多少就借多少。她若不信，他可以打电话给他朋友的家人当场作证。甚至她把钱借给他后，他可以把手上的电话留下作为抵押。等第二天清早，他会打电话给她，如约把钱还给她后，再约个地点取回电话。特意强调，那电话是iPhone。至于几，她忘了。她压根就没在乎这些。毕竟救人要紧。
他像是和她聊了挺久的天。至于都用上什么套路，取得她一步步信任的，她的确忘得一干二净。那些套路过于繁杂，总之大意就是那样。
她只记住了他是P市的。从自助银行门口出来，把钱递给他的时候，他接过她自愿给他的钱，笑嘻嘻的。现在回想起那个笑，实则是诡异的笑，阴谋得逞的笑。还颇带心情爽快的笑，毕竟不费吹灰之力终于把几千块钱弄到手。甚至还有对她愚蠢的嘲笑。
她还拿着他给她的破电话，实则是样机，傻乎乎的等着他救好朋友后，把钱还给她的消息，以致于一整晚失眠，才有那么点清醒意识，觉得自己估计遇上骗子了。
直到第二天，才彻底证实了这一点。
那个时候，她总认为，他不应该是个骗子，他只不过需要帮助而已。
现在，才明白，骗子大多都是体面的伪装，并且演技一流，专攻那些纯真的人，可以拿个奥斯卡金像奖。
有时候，我们总要学会，自己骗自己。总好过，别人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