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遇到沈左嘉是在植物园,那天系里组织学生去植物园参观。公园里有室外的向阳植物,还有很大的大棚温室。那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规模的大棚,里面的盆栽摆放,长长的一排排,印象很是深刻。
小小的仙人掌叶能开花?几乎每片仙人掌上面都长出红色的花,有开得正艳的,也有花骨朵儿。花儿繁茂,仙人掌上的刺倒是少,看起来不似平常的刺硬。
“同学,小心,最好不要碰,蟹爪兰上有刺。”
嗯?我只想摸花,看它是怎么长,又不是想看刺,尴尬。转身,原来说话的是旁边一名男生。虽然刚开学不久,但我肯定这个人确实没见过,系里组织的活动,那应该是同系了。
“你好,我是沈左嘉。”
看到我疑视他的表情,他才恍然想到有些失礼。说到名字的时候,斜碎刘海下面的那双眼睛带着亮光,脸上洋溢着自信。与不认识的人说话,还能这样自然流露自信的神情。
我礼貌性地问了声好,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音色与表情平淡。
沈左嘉面庞展现了微笑,似初春的烟雨,朦朦胧胧而悄无声息的依在树叶上,像夏日的云丝,在无风的天际洋洋洒洒飘摇。他的笑容让我惭愧刚才的失礼,或许并不是每个陌生人都那么惹人厌。
蟹爪兰、金花茶、吊兰…他边走边与我讲解面前植物的特性,认识的植物令我惊讶。他的生活很丰富,肯定不是我这种呆板的高中生活能比拟的,甚至让我有些羡慕。但是他的话有些多了,我不喜欢话太多的人。
大学里的生活确实比高中丰富多彩,除了学习还有很多社团活动。没有想到沈左嘉也是系组织部的成员,更没有想到以后还有那么多次的一起组织活动。社团里相处的生活,倒发现沈左嘉原来并不是话唠子,但第一次见面,他的话是多了很多。
图书馆的老位置,可以看到花坛边上的黄瓦顶凉亭、大树后面的蓝白色宿舍楼。当风越过高高的松树,闪过面庞,能闻到松叶的松脂香味。乏累的时候,顺势倚在窗旁,明媚阳光下的鲜花灿烂。
“呜呜!呜呜!”手机来电震动声打断了眼前闲暇的光景。拿起桌面的手机,这里已是角落,还是习惯的压低声音接通电话。
“在图书馆呢。吃饭?午饭现在有些早了吧,不去了,谢谢。嗯。”匆匆的挂断电话,在图书馆安静看书的时候,即使偶尔发呆,也是看窗外静美的风景。挂断电话的时候,刚才那只停留在松树枝上的鸟儿飞走了,不由的皱眉毛。我看书解题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扰,对任何人适用。
同朋友游泳回来的时候已感到又累又饿,饭堂打的饭菜足够吓到旁边桌了,不过因不在乎淑女形象,或者是说我们根本没有淑女形象,所以无所谓别人的眼光。
走出饭堂的时候,高大的榕树下,阳光斑驳。
“李婉心!”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原来是沈左嘉路过饭堂,我打了声招呼,便匆匆跑开了。
“哇,那个男生叫你的声音好甜,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飞一个白眼,去死,有状况我还陪你去玩、去吃饭?真是没有良心。
“铃铃铃!”拿出手机,沈左嘉,有什么事呢,刚才又不当面说。
“婉心,晚上有空么?去看周末舞会好不好?”那边沈左嘉的声音低沉,周围一片安静。
“游泳回来有些累了,有些不想去呢。我…”此刻,我只想躺在那宿舍窄小的铁架床。
“去吧,去吧。我想去…要不我们一起!”旁边的人叽叽喳喳乱说一通。
“好吧,我去。左嘉,到时候我打你电话吧。”听朋友她在一旁说想去,于是改变了主意。哎,不过我真的不会跳什么舞。
“好,我等你。”沈左嘉的声音瞬时变得轻快了许多。此刻我能想象出来他是在微笑,卷长的睫毛下,眼睛亮的发光。因为平时他说话轻快的时候就会伴有这样的笑声,眼睛里的柔光含着千言万语。
周末的夜晚,湖边的校园中心广场早已灯火通明。旁边的两层楼,走上二楼大屏幕上播放着舞曲,舞池中人很多。音乐声,吵闹声,震撼人心。
目光扫过花花绿绿的灯光,在人群里寻找着沈左嘉的身影。
看到了,他靠着围栏,身倚在栏杆旁,双手插在裤袋里,微低着头,湖边的风吹乱了他的刘海,低遮了眼眸。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旁边欢呼的人群、响亮的音乐,一切的一切都似无关。他若有所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是立在湖水旁边独自开放的白色水仙花,此刻发觉他独特的与五官无关的俊气。
“喂,沈左嘉!这里!我在这里!”喊的很大声,却被音乐声淹没了。用力挥动着双手,希望能让他看见我们。
沈左嘉抬头,看过来,嘴角上扬,微笑着,眼里也充满了温柔的笑意。
沈左嘉朝着这边轻步走过来,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眼里闪现了疑惑,眼里的笑意遁去,立刻转为平静。后来,在他的信件里,我才知道他当时的失望,失望的神情。而我居然木讷的忽视他转变间的失落。
“你们过来了。”他的声音深沉而平和。
音乐再次响起,沈左嘉牵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厚实,指尖柔软。看着沈左嘉白色衣服领子上的扣子,虽然没有接触,但如此贴近他的胸膛,紧张、手心里微冒汗。
恰恰舞就是这样,欢快的节奏让人忘记了紧张,那天晚上跟随他轻快的舞步,我居然没有踩到他的脚,还能配合完整曲的步伐,着实让人意外。后面跟朋友一起跳,向来的默契,心情、舞步轻松了很多,爽朗地大笑声丝毫没发觉要保持淑女形象。
6月低,空挡的宿舍,人都去实习了,隔壁宿舍也没有几个人,整栋宿舍也没有几个人影。没有课、没有作业、没有活动,唯剩下找工作,这样的情况我还没有来得及适应,却已经要毕业了。今天最后一位室友也要离开了,明天我也要离开了。
室友走的时候递给我一封信,沈左嘉的信。他已经离开了学校,我们都将离开。
倚在阳台,无风,上面放的滴水观音静静的张开叶子望着天空,对面的几棵大树的蝉儿竟然哑了,一切静的出奇。
信刚打开,看着熟悉的字体。信里沈左嘉说记得第一次公共课,我一身蓝衣长裙走进教室,朝着他方向微笑的那刻。植物园第二次见面,他一直在我身旁,那天他心里欣欣然、说很多话。公共课的时候他都会选坐在我后面一两排的位置,虽然我从未发觉。他这样默默的喜欢,提示过我,连傻子都可以看出来。看到我的冷漠,还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我,是另外的一种快乐。现在他走了,说与不说都一样了,至少可以让我知道他心里曾经那样的喜欢我。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那双卷长睫毛下面的荷叶上露珠般的眼睛,现在想起来的满眼柔情。社团活动,他策划组织、在身旁帮我。以前他隔壁班上课,下课后会站在两栋楼的连接拐角,手撑着栏杆台,他身后,那里刚好是楼上垂下的迎春花,枝条随风轻轻摆动。他倚着柱子,看到我的时候,会叫我名字。而我什么都不在意,匆匆拿着课本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
信看完,泪划过面庞,落在纸上,化开,伸手擦拭,纸皱不复平。
我向来不是容易动情的人,喜欢自己的人在身边的时候,没有刻意在意,难道是失去了,才发现原来他是最美的。逝去的学校的时光、纯真的友情、青涩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