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明把房立伟想要买“生坯”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说到房立伟的时候还稍稍加了点修辞。
“房立伟是红星马戏团的团长，在马戏团这个圈子里也算是一个资历比较老的人，他认识很多这样的流动马戏团，每年都需要大量的‘生坯’。要是这个生意能够做起来，那收益可是非常巨大的，并且这些‘生坯’卖出去之后就跟你毫无关系了，既不用担风险，还可以挣钱。”
赖皮陈听了点点头，看起来认可了高志明的说法。
高志明看赖皮陈对这个生意有了兴趣，急忙趁热打铁，“陈哥，既然你认可这门生意，我今天也正好来了，要不您给我批个孩子带回去给房团长看看，先给他打个样。”
赖皮陈也觉得可以，毕竟收了三万块的定金，于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高志明：“你就从这些孩子里挑一个吧。”
高志明看了一圈，指着安小虎说：“陈哥，就他吧。”
“非得带他？”赖皮陈看高志明选了安小虎，明显有些犹豫，“小虎不行，我这里的孩子这么多，你带别的去。”
“陈哥，打样打样，当然都是带最好的去啊。”高志明赔着笑作揖，“您看这里别的孩子，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这个小孩机灵。您就放心吧，我只是带他去打个照面，我保证把孩子给您完完整整的带回来！要是带不回这个孩子，您对我怎么样都行！”
赖皮陈听完哈哈大笑，对高志明点头哈腰的模样很是满意，笑嘻嘻的说：“我能拿你啷个办嘛，最多到时候也让你去天桥上帮我讨钱咯，就是你这身板健康了点……”
赖皮陈话说到一半，然后开始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高志明。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高志明明白赖皮陈话里的威胁，只好干笑了几声。
接着，赖皮陈对安小虎招招手，安小虎连忙走过来，轻轻脆脆的叫了一声：“爸爸。”
赖皮陈抬起安小虎的手，仔细打量着渗血的小拇指，问他：“还疼不？”
“不疼了。”安小虎轻声回答。
赖皮陈微曲膝盖，与安小虎视线平齐，对着他受伤的手指吹了吹，一副慈父的做派。
眼前的这温馨却又诡异的一幕让高志明觉得有点恶心和恐惧。
“你去吧，早去早回。”
安小虎跟着高志明上车以后，半天不敢坐实。屁股微微抬起，始终和坐垫隔着一指宽的距离。
高志明从后视镜里把安小虎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苦笑了一声，然后说：“坐吧，没关系。”
安小虎微微摇头，小声地说了一个字：“脏。”
高志明摇了摇头，从前排的储物箱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他：“把这个放在座位上垫着就没事了。”
安小虎接过塑料袋认真的铺在后座上，这才终于放心坐下去，但是身体的肌肉始终都是僵着的，放不开。
一路上沉默，气氛有些尴尬，高志明开始主动找话题：“今天咋回事啊，十几个人一起吃‘竹笋炒肉’，这一顿好打。”
“这是他定下的规矩。”小虎低垂眉眼，望着手指上的纱布发呆，“一个人犯错，一个车的都得挨罚。”
妙啊，连坐制！就连高志明都忍不住要对赖皮陈竖的管理手段竖大拇指了。
难怪赖皮陈能够在江北区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果然还是有些手段的。
互相连坐，互相揭发，互相惩罚。这样就等于断了所有人想要逃跑的念头。
就像装在桶里的螃蟹，不管哪一只想往外爬，剩下的都会连忙拖住它的腿，把它再次拽回到深渊里面。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高志明给郑宝钢打了个电话，让他提前买一些消毒用的酒精和棉球。
酒店门口，老远就看见郑宝钢提着个袋子在等着。
得知小虎是高志明从江北区最大的丐帮救出来的，郑宝钢立刻围着他问个不停，打听自己儿子的下落。小虎一一耐心回答，最后确认他的儿子不在赖皮陈的手里。
郑宝钢脸上虽然难掩失落，但还是主动帮小虎处理小拇指上的伤口。
慢慢解开小虎小拇指上的纱布，一股腐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待看清了伤势后，高志明和郑宝钢同时瞪大了眼睛：一条手链正嵌在小虎伤可见骨的小拇指上！
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小虎一脸冷静的说：“只有藏在这里，才不会被赖皮陈发现。”
高志明心里不由一惊，这孩子红姐还真是没选错，小小年纪能对自己做这么狠的事儿，这份心性比一般的大人都要强上许多，而且脑瓜子足够聪明，手上也有绝活，以后看来是个好帮手。
而郑宝钢这边也许是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也会受到这样的对待，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帮小虎包扎了伤口，最后在高志明的催促下才离开了。
晚上小虎跟高志明同睡一间房，他把那条手链翻来覆去洗过几遍之后，又喷了酒精消了毒，然后把手链递给了高志明。
“把这条手链还给那个阿姨吧。”
高志明接过手链，看了他一眼，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虎，你为什么要偷这个呢？这个东西就是个地摊货，一点都不值钱，你还藏在包着伤口的纱布里，也不怕到时候感染了，让你的手指更严重，到时候可能会连累整只手都废掉了。”
“手链不值钱，值钱的是手链背后的人。”小虎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我那条链子不值几个钱，但是这个小乞丐的手艺值钱。”高志明想起红姐说过的这句话，两人话里的意思惊人的相似。
“果然是个好苗子啊！”高志明这下更加觉得这个小虎这个孩子不错了。
小小年纪确有这种心思，高志明顿时来了兴趣：“你为什么这么想？”
“你和阿姨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了。”小虎得意的说，“当时我亲眼看见你随手从一个人的兜里摸出了一个钱包，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又把钱包还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