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调查
书名:意识罪I殉情者 作者:许羽 本章字数:6025字 发布时间:2021-05-07

       中午,顾阳一脸倦意地从食堂吃完饭,法医科李致远和痕检科白玉明便已经把尸检报告和现场报告全部送了过来。

       经过初步调查和现场尸检来看,死者叫做吴俊,男,23岁,本市人,政法大学法学院研究生,住在男生宿舍201寝室。

       从尸体检查状况看,尸体体态偏瘦,尸长1.75M,发长3CM。尸斑浅淡,压之褪色,尸僵仅出现在尸体上身。机械刺激死者肌肉兴奋性时,肌肉出现明显的局部隆起。

       经分析,死因为失血过多,一般刺破刺创伤的死因(刺创指的是用锋利尖端的物体沿其长轴方向插入人体所形成的锐器上伤),经过初步尸检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4小时左右。法医赶到的时已经3点,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晚上11时左右。

       从寝室管理员陈怡提供的信息来看,那个时候B舍已经正常熄灯了,她自己也已经开始休息了。所以即使有人呼救,也未必能够听到。政大的管理比较严格,类似于中国一些地区的高中,差不多10点便已经熄灯。

       不排除学生们自己开灯学习的可能性,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大部分学生已经睡了。

       现场发现物证若干,但很多与本案并无关系。死者全身并无任何物品损失,衣物还算完整,均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死者腹部伤口贯穿胸背,且伤及心脏还有大动脉,完全无法通过指压来延缓血液流逝。

       并且在失血过程中,死者并没有主动呼救(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死者呼救是毫无意义的,管理员陈怡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她的保温杯被人下过强效麻醉剂)。

       法医科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尸体就在男生宿舍一楼前面的露天空地上,死者平躺在地,身着一件乳白色睡衣,头北脚南,腹部朝上,衣物良好。

       腹部左侧也就是心脏处插着一把水果刀,从现场的情况看,死者应该是被别人用水果刀捅伤。被插入一把刀后,血液流了一地,但他还是坚持地朝着宿舍门口走,那边是寝室管理员的位置,他应该想要找管理员求救。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

       由此可见,凶手并不是一个老练的杀手,因为他不知道即使人心脏没了还是可以支撑几分钟的时间,真正老练的杀手,捅人只会捅肺部,那样人完全无法呼救,死亡也最快。从这一点判断,警方得出凶手应该是初次作案,第一次实施杀人,结合初次作案的心理分析,此案件很有可能系熟人作案。

       而痕检科的资料显示,在现场提取到了很多组脚印。这里平时人来人往,很难说哪个脚印是凶手的,哪个是无关人员的。除了几个浅淡的血脚印是死者自己的以外,压根没有什么很有帮助的信息,当然,也不排除凶手的脚印被雨水冲刷,导致无法提取到的嫌疑。

       韩冰汇报了一下走访的情况,男生宿舍B舍一层楼共有15个房间,共计6层楼,呈现回字形,也就是说共有90个房间,一个房间大多住4到6个人。宿舍平时晚上10点关门,次日早晨6点开门。

       住宿学生大部分都是研究生,还有少量的本科生,总共400名学生,并无住在校外的学生,当晚共计有6名学生不在,而是在学校对面的KTV唱歌,所以正常在寝人员共计有394人,经过调查,全部都在自己的寝室内,并无任何疑点。

       经过调查,这6名学生并无作案时间,而且当晚都没有回来,至始至终都在外面玩,甚至连政大发生了命案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根据值班的管理员陈怡所讲,当天晚上自己10点半便已经查完寝室,确定剩余学生都在后就喝了点水,起先没有什么感觉,但过了不久自己便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差不多凌晨2点40分,她被吓坏了的李小峰喊醒,随后出去发现了尸体,于是慌忙地报了警。

       顾阳点燃一根烟,看着面前的韩冰,皱了皱眉头,面色显得格外的沉重,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后,漱了漱口,而桌子对面的韩冰则是一脸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了,顾阳问道:“老韩,你怎么看。”

       “不好查,估计又和9.21一样是个硬骨头。”韩冰坐在沙发上,抽着一根烟,“目前证据来看,找不到作案动机。”他的眉头一阵紧锁。

       死者吴俊,性格来说比较外向,朋友倒是不多,也是一个比较能打打闹闹的孩子,话是很多,为人还算是比较老实,有时候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而已,但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矛盾,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孩子沉迷网络游戏,考试成绩一直以来都是同系倒数。

       根据201和202两个寝室的人员反应的情况来看,吴俊不像是有这么深仇大恨的人,平日里圈子很小,也就和201和202两个寝室的人还有同系学生进行交往,调查起来相对简单容易,没有什么难度。

       通过调查,判断死者不存在仇杀的嫌疑。

       警方进一步调查了死者的父母得到的结论也如出一辙,吴大海和孙梅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在家务农,既没有得罪的仇家,也没有犯罪前科,不可能是因为上一代的仇恨导致被杀,父母以及本人的仇恨也已经排除。

       一般的犯罪动机无比外乎权丶钱丶情丶仇这四个字,警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作案动机在仇杀可能性之下的便是情 杀。大学生谈恋爱已经不是什么奇闻,毕竟大学就是谈恋爱的地方,可能在高中,看到男女同学牵手几乎很少见,而在大学这已经是一个很平常的事物。

       警方根据死者辅导员以及死者同学的走访调查,并没有发现死者有什么女朋友。甚至死者也没有发现和任何女生走的很近。据死者的舍友史扬说,死者曾经暗恋过一个女生,但是没有表白,那名女生也不知道这些,所以确定和此案件没有任何联系。

       所以情 杀,至此也已经排除了嫌疑。

       为了权力杀人,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么只有可能是为财。死者衣物口袋物品并没有遗失,全身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值钱的财物,干干净净,除了被血染红的卫生纸以外还真没什么东西。

       而且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大晚上出去上厕所不可能带多少钱,钱应该都在寝室里,于是财杀的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吴俊知道了别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要挟别人,或者是吴俊泄露了什么事情,最后被别人报复,从而杀人灭口呢?警方完全不知。

       作案动机此时此刻成了一个谜。死者社会关系简单,背景单纯,完全找不到刺激、促使犯罪人实施犯罪行为的内心起因或思想活动,也就找不到调查的方向,侦查工作此时此刻陷入了僵局。

       “死者身上那把刀有眉目吗?”顾阳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再度从桌子上放着的另一个烟盒里掏出一根芙蓉王,悠悠地将其点燃,然后开口问道。

       韩冰从文件里找到一个复印件,然后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死者身上的那把水果刀,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指纹和痕迹。通过调查,这把刀在附近的几个超市里都有售卖,平均每天都能卖出去很多把,给调查的方向带来了一个很深的难题。

       韩冰耐心的汇报着,最后表情也和顾阳一样变得非常的沉重,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和顾阳一模一样的芙蓉王香烟,将其点燃后吸了一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辛苦了。”良久了,顾阳靠在椅子上,头朝天花板,抖了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喃喃地吐出这三个字,“实在不行,这样吧,还是用老办法,一个个都查一遍,不信洗的这么干净。”

       洗的干净是警察们私下里的暗号,意思是反侦察措施非常的干净。韩冰看了顾阳一眼,表情里满是无奈和难为情。顾阳没说话,但他依旧能够完全看出韩冰的积极性不高,他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11月11日,案件发生已经第10天,警方这边调查没有什么动静,可在社会上引起的动静完全不小。人们对这个案件的关注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过去而减缓一分,案件五花八门的报道一时间也层出不穷,这势头已经赶上了“9.21”连环凶杀案。

       由于社会对这起案件的报道,市公安局倍感压力重大,为此专门组成了专案组进行调查,由顾阳担任组长,成员大都是“9.21”专案组的成员。顾秋自然也被邀请参与其中,负责凶手的犯罪心理分析活动。

       显而易见,这个案件的严重程度,已经不能用特别来形容……

       一个小小的案件引起这么大的风波,让顾阳不禁想到了那句所谓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一个小案件因为学生家长的折腾,引发了这么大的连锁反应,他对此并不奇怪。

       教育一直是人们最为关注的话题,这个案件引发的大学生校园里的安全问题,一直是人们争论的主题之一,破获这起案件成了当务之急。

       顾阳代表市局专案组进行了现场重建分析,死者当天晚上9点,在校外某快餐店吃了一些汉堡和鸡肉卷(和胃内容物一致),9点35分的时候从东门回到了宿舍大楼。

       晚上10点的时候死者还在与自己的父母进行网络聊天。根据聊天记录的显示,死者的情况表现的是一切正常,并没有在其中谈及任何有关于死亡的事情。

       由此可见死者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晚上将要被人谋杀。

       随后晚上11点,死者因为内急前去上厕所,因为201室的卫生间被堵住,他无奈只能进入楼下的大厕所。但他确确实实并没有进入厕所,而是在去厕所的路上被人杀死,之后的3个小时,一直没有人发现,一直到凌晨2时许,李小峰第一个发现了尸体。

       由此可见,凶手作案时一定事先对吴俊的生活习惯略有了解,知道吴俊有起夜上厕所的习惯。案发当天他是知道吴俊去快餐店吃夜宵的,且知道吴俊当天寝室内卫生间被堵住,来不及修理,所以一定会去楼下的公共厕所大解,于是专门在此等候多时,择机刺杀。

       警方进一步还原了凶手的作案历程:事前应该是得知这些情况判断可以作案后,凶手往陈怡的保温杯加入了一定剂量的强效麻 醉剂,而由于B舍学生搬迁进来只有几个月,完全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凶手等待陈怡被迷晕之后,就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目击,随后便一直埋伏在一楼的卫生间,等到死者腹痛下楼梯的时候凶手从公共厕所里出来,随后两人在走廊反向相遇,凶手顺利地捅刺了死者。

       很显然,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凶手捅刺的部位为死者的心脏而不是死者的肺部,那么死者将会有一段时间进行挣扎,那么如果死者挣扎发出声音惊扰了附近几个寝室的学生,那么很容易当场就抓获凶手。

       那么凶手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在B舍走廊上进行杀人呢?只有一种解释,凶手作案现场距离自己的寝室很近,即使发出声音,他也能在短时间内回到自己的寝室,不被任何人发觉。

       顾阳在案情分析会上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众人对此没有异议,许多人看顾阳的眼光既有怀疑,也有不解。顾阳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的分析,而是因为自己的弟弟,在案发后的第七日和201和202寝室的几名与死者关系要好的学生堂而皇之地给死者烧纸,被学校发现了。

       顾秋和那几个孩子当然没有因为烧纸这一举动受到学校严厉的惩罚,原因也是顾阳疏通关系。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刻,做出这样的一个举动,难免让人怀疑。201和202寝室的六个人的确是最可疑的嫌疑人,因为此案件现在被判断是熟人作案,而这几个人都是所谓的熟人。

       用一个老刑警的话说,烧纸的既可能是要好的兄弟,也有可能是悔罪的犯罪嫌疑人。

       

     



       在整个案情分析会上,顾秋都低着头没有说话,而是在认真地看着材料发神。顾阳几次把目光看向了这样的一个“命案克星”,可都没有得到回应。问即犯罪心理分析的时候,也是寥寥几句一笔带过,之后便不在开口,专案组的成员也没有什么异议。

       只有顾阳知道,这件事情对于顾秋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很显然,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充满着危机和血腥,也没有希望自己生活中的每一个朋友残忍死去,人们总是趋于温暖舒适安全的氛围,逃避寒冷痛苦危险的环境,弗洛伊德认为这是人生的本能。

       顾秋破获了这么多的案件,可他破活的都是别人的痛苦,现在让他成为这个别人,对于这样的一个二十二岁的孩子来说,难免有些过于残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捅死在自己生活的地方,这本就是一件及其可怕而痛苦的事情。

       案情分析会结束的时候,顾阳还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抽了一根烟,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顾秋便不见了,他还想去找找顾秋,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这么大的一个人,就算走丢了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可能这个孩子心情不好,需要散散心罢了,他也没有多想,也没有过问。

       回到办公室,顾秋正坐在里面看着案卷的材料,虽然顾秋也是一个嫌疑人,但是作为刑警队的顾问,看看这些材料也无可厚非。

       顾秋见顾阳从门口进来,只是点了点头,显得十分冷淡,手里拿着一个已经吸了半根烟的烟头,现在的顾秋,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显得有些邋遢,身上的衣服褶皱不齐。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每天都是在刑警队队长办公室里看材料,终于第三天的时候,顾阳忍不住开口问了:“发现了什么么?”

       顾秋把一沓草稿纸拿过来,里面写满了分析的语句,通过对犯罪人每一步的犯罪心理以及犯罪实施的描写,大致还原了凶手每一步谋杀的心理,但美中不足的是,就连顾秋都无法推敲出凶手的作案动机。

       陶园园和朱婷婷案件,凶手是反社会心理作祟,可吴俊案,凶手又是为何要痛下杀手呢?

       晚上顾秋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和顾阳去了顾阳家住,凶手确定在B舍这些人之间,抓不到凶手一天,B舍就处在水深火热一天,顾秋也就不安全一天。顾阳顺手把材料全部带了过来,又从楼下的超市买了两瓶啤酒。

       顾阳则是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手脚麻利地开始做饭。饭菜的香味以及呛人的烟味很快就蔓延到整个屋子里,顾秋边抽着烟,边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哥哥。他记了一个深灰色的围裙,带着一个口罩,脸上鼻子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把每一道菜从锅里盛起。

       最后,他还专门油炸了几个鸡腿给弟弟加荤,这时的顾阳完全不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警察,反倒像一个勤劳朴实的父亲。

       两人面对面围桌而坐,彼此之间低头吃饭,一言不发,本是谈话的时间现在则变成了深深的沉默。顾阳则是盛了一碗满满的蛋炒饭给弟弟,而自己因为减肥的缘故则是吃的很少。

       顾秋一直低着头,小口扒拉着饭,举止优雅,好似一个有教养的孩子。顾阳则是对自己的手艺非常的满意,大口咀嚼着烧出来的糖醋排骨,像极了一个饿狼一般。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顾秋一直在喝着啤酒,一幅闷闷不乐的模样,顾阳看顾秋完全没有吃饭的意识,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于是便夹了一个鸡腿过去,顾秋也没有理会,只是点燃了一根香烟,气氛变得非常的沉闷,两个人都有话要说,但是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应该谁先开口。

       良久了,顾阳忍不住了,询问了一声:“能给我你的画像吗?”

       顾秋点了点头,最后点燃了一根烟,说道:“凶手是男性,年龄25岁之前,体格健壮,惯用手为左手,住在1楼2楼之间,从伤口的高度来看,升高应该在1米7至1米8之间。”

       顾秋仰口喝了一瓶啤酒,随后继续说道:“案件时间地点选择上,凶手故意选择了一个暴雨丶深夜丶无人的场景,这并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这样可以极大地降低目击者的概率和留下证据的可能性,更有利于完成作案。并且按照两分法的判断,凶手应该是有组织力的犯罪嫌疑人和无组织力的犯罪嫌疑人之间。”

       说完,顾秋再度打开一瓶啤酒,一股脑全部喝了下去。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幻觉,他一时间眼前浮现出小个子吴俊的影子,他看到吴俊和自己一起抽烟丶一起喝酒丶一起打游戏的场面,又梦到5个人一起恶搞在202寝室上厕所的吴俊,一瞬间,巨大的痛感犹如海啸般席卷而来,顾秋的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顾阳望着面前抽泣着的弟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拿来了一包卫生纸,轻轻地擦了擦弟弟脸上挂着的泪珠,此时此刻一股莫名的愤怒和难受涌上心头,他顿时产生一种不破此案终不还的念头。

       良久了,夜深了,顾秋感到一丝醉意,倒在自己的床上睡了过去。顾阳还在办公桌上忙碌,他望着面前的材料,心理五味杂陈。他悄悄地来到弟弟的卧室,确定他睡着后给他盖好了被子,之后便倒在了自己的床上,陷入了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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