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以后我休息了很久才恢复工作,工作是很自由的,想不想工作取决于我自己,收入基本不用我操心。我很累,虽然反复检查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但我一站起来走动就觉得身体很疼。妻子倒是表现出远强于我的恢复力——医学上来说女人的耐受力也确实比男人要强,她照顾我远多于我照顾她的时候。
至于调查结果,依然毫无着落。日本政府反馈的信息是类似的事件他们不是第一次接到报案,但没有一次抓到任何线索,对我们提供的地点,日本政府的调查结果是只有一片废弃地。我尝试着询问方舟系统,令人意外的是诺亚也无法计算出答案,而且罕见的将这件事情列为了最危险事项,并建议我(以及所有人)对此高度警惕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将其消灭。
嗯或许前面说的事情有些没头没尾,但事实就是我们在日本的蜜月之旅在最后几天遭遇了一些事件,可怕的事件。
我曾以为我的人生遭遇的事情已经足够精彩了,毕竟这年代还有几个人能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和怪兽成为朋友,然后经历一场大冒险后回归生活呢?这可是足以向人吹嘘一辈子的故事了。
但经历日本惊魂之后我算是知道了。当初和旺财的大冒险不管怎么说,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的都是旺财而不是我,而当自己亲自遭遇死亡的步步紧逼的时候,人类精神的脆弱性便会被一览无余。
事情的起因就是我对日本小圈子人文气息的兴趣。这让我在旅游路线上的选择偏向于本土气息浓厚、受现代化影响较弱的、信息化程度较低的地区,于是沿着离开东京以后,我们来到了四国地区的一个以温泉著名的小小村落。来到这里的契机从表面上来看是很偶然的——当然事后在想也就不那么偶然了。与妻子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讨论到想找点偏僻的地方旅游,结果被旁边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大叔听到了,没错他懂中国话。事后再回想那位大叔怕是一早就在那里等着猎物上门,但当时的我们只当是遇到了一个热情的好心人,他很诚恳的凑上来对我们说他知道一个没怎么开发的小山村,那里有很优美的自然环境和舒适的温泉,因为保留了传统的关系,文化气氛也十分浓厚。对此我当然是很有兴趣且深信不疑的。于是在东京旅游结束后的第二天,我们跟着大叔一起穿过传送站来到了四国,然后登上了他朋友的轻卡车。至于是朋友还是同伙,这种事后分析就没必要了。
目的地的小山村倒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环境优美,温泉也不是假货,要说旅游之地也确实算是一个值得一游的地方。
除此之外最吸引我的就是这个小村落的那种浓重的传统宗教气息了,几乎就是我一直想要寻求的那种难以说明的感觉。村落里有一个巨大的传统日式神社,其中有一块很大的被封印的石头,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那种神秘感吻合。村长的姓氏是反田,他告诉我他的家族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一直在守护这个神社。
第二天这个热情好客的村长带着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村子不大,二十来人,几条狗,给人一种很幽静的感觉。村里的人都是反田村长家的旁系族人,用他的话来说都是有着守护血统的人。我问道村长他们所谓的守护是什么,村长给我看了一副古老的挂画,那是一个有着巨大眼球的恶魔。
当然作为无神论者和反宿命论者,我对这些东西的真实性是嗤之以鼻的,不过这种原始的宗教操守倒是很符合我想在这片土地上寻找的东西。晚上反田村长又问了我一次我们是哪里来的人,我告诉了他。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也是契机之一。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所处的已经不是之前下榻的民居里了。我感到双手发麻,想要活动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动弹不得。意识到不对的我四处环顾,才发现我被捆在了一个阴暗的洞穴里,旁边是我的妻子。她很快也醒了,最初甚至还以为这是我做的恶作剧,但随后发现事情不对的她才开始慌乱。我当然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努力平复着并安抚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田村长出现了。这时候我已经想通了——其实根本不用想,这个地方都是他们的人。不需要我的质问,反田村长告诉我,我和妻子将作为有着赤色血统的人,被献祭给赤色恶魔。
邪 教。很明显是邪 教。要不是小时候以及研究所里也算经历过几次生死,我现在大概已经尿了吧。妻子早已哭得喘不过气来,而我却一点办法没有。情急之下,或许是为了拖延自己的死期,我向反田村长发问,他们的赤色恶魔是什么,赤色血统又是什么。
反田村长并没有隐瞒,事实上也不需要,在那时候看来,我和妻子的死是板上钉钉的吧。他竟然坐了下来,告诉我,这是一条古老的预言,当大地之母觉醒的时候,世界将会被眼球之神所毁灭。能阻止眼球之神的,只有驾乘鲜血铁骑的赤色恶魔,而鲜血铁骑必须要用赤色血统的人的鲜血来染红。到了那个时候,鲜血铁骑将会挑选适任的赤色恶魔,资质不够者即使坐上鲜血铁骑也会死于非命。
一派胡言!我不禁喊了出来,这种老掉牙的无聊预言只有在最过时的那种故事里才能看到,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还会有这种事情简直荒谬。
反田村长告诉我,这条预言已经被忠实的执行了上百年,其根源早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便已经出现,发源地正是赤色国度的长江之末。来自一个流浪的陌客!
此时的我早已不知道该是感到恐惧还是遗憾还是可笑,或许这就是我所寻找的这个国家的特性吧:对于小事近乎偏执的执着、对于莫名其妙的东西死心眼的操守以及盲从,或许就是他们永远都不会融入大世界的根本。
村民们陆陆续续的来了,他们自动的分成了四个组,并在洞穴四周开始涂写意义不明的奇怪数字,似乎是什么封印的仪式。而这些数字毫无规律可言,我所能看到的三组——我十分惊讶我能将他们记住——是195874、519982、793266。或许是当时高度紧张的情绪让我的注意力太集中以至于对环境敏感了吧。
第二批进来的村民将我们的行李全都拿了进来。这成了他们最错误的选择,以及我们得以生还的契机。我们的行李包含了数个行李箱,以及一个两百多公斤的,上面标识着“陪护D”的自行轮式行李箱。他们把这些东西堆在了他们准备献祭的那个黑乎乎的大东西前面,开始往上浇油。看起来是要销毁和我们有关的一切证据。而他们的刽子手也已经拿着大镰刀向我们靠近,妻子的尖叫声甚至让人觉得她以前的沙哑都是装出来的。
但我此时反而变得轻松了,我知道我们的救命稻草就在身边。我大声念出了陪护D的启动指令串。轮式行李箱被打破了,陪护D从里面钻了出来,在我的保护命令之下,它将刽子手推出去十多米远,随即将我和妻子抱起,冲出了洞穴。事实证明自由球行走机构是可靠而高效的。没多久我们就甩掉了尖叫声中追赶出来的村民们。随后陪护D解开了我们的绳索,我们决定去村里找一辆汽车离开这个鬼地方。妻子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我让陪护D抱着她跟在我后面。
然而事情总归不会有那么顺利。正当我们找到一辆车的时候,村民们也找到了我们。我让陪护D进行车辆启动系统的紧急破解时,它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竟然是枪。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先进的、现役部队的那些武器,但也是杀伤力十足的传统火药武器。所幸陪护D很快就恢复了姿态,或许我给它加的配重起了装甲的作用。车辆很快就被启动,我和妻子趴在前后座的空隙之间,陪护D将车辆飞快的驱动起来,颠簸着冲上了道路。我正有点放下心来的时候,车辆前面不远处炸开了一朵火花。
重型武器!这群疯子手里都有些什么东西??我立即让陪护D操控车辆变换着路线,抽空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后方的情况。我看到昏黑的村子里,那群拿着火把的村民围着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它像极了洞穴里被村民们祭拜的那个对象,但是现在看起来,它更像是……一辆坦克。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总之,什么都不正常了。我缩回车内,瑟瑟发抖,等着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的炮弹把我们三个送上天。
但是结局并不是如此,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坐在这里写这篇日记了。没多久我们就到达了最近的城市,冲进了他们的警局。可想而知,两个衣不蔽体浑身是泥的家伙,满口听不懂的话,翻译软件里显示的都是什么献祭啊邪教啊预言又或是坦克之类的,谁不把你当成是疯子呢?直到第二天下午,来自大使馆的通讯才让我们的交流变得顺利。当地派出所的员警一开始虽然并不相信我们的话,但在联网查阅了资料发现类似案例以后也不再怠慢我们。可惜就如前面所说的,这群疯子就像是鬼魅一样根本查不到他们的所在。
胖子连着三天给我和妻子打了二十多个视频电话,以他的繁忙程度来说太夸张了。我看他着急的表情恐怕要再联系不上我们他怕是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谢天谢地并没有,不然就算是母亲也不可能摆平一个资深军官带着武器闯入别的国家这种事情吧。胖子向我承诺他会动用他的一切国际关系来搜集情报,一定会把这群邪教分子绳之以法。
不过对我而言,只要能平安回来就够了,至少现在我和妻子都还能在家里安慰的睡觉,至于其他的,我暂时不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