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自打从杭州回来后，便日日去往烟雨楼，这西域来的曼珠沙华还真不简单啊。”采薇捧着铜手炉，望着采薇阁外的大雪，幽幽地说道。
“据说当时在宴席上，老爷一见到那西域圣女便跟失了魂似的。奴婢早听说西域人擅长巫术妖法，想来这曼珠沙华也会摄心术。”翠镯端了碗羊羹汤，递予采薇道。
“如今老爷都不来我这儿了。”采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说：“翠镯，你听到烟雨楼那边传来的鼓乐声了吗？”
“夫人可不能因此灰心丧气。”翠镯道：“老爷也就是图个新鲜，再过两个月，等夫人把孩子生下来，老爷的心自然会重新回到夫人这里。”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自从那次丧礼过后，老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采薇喝了口羊羹汤，说道：“老爷从前哪会对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感兴趣，还有那烟雨楼，他从前都把那块地方当成禁地，如今却自己画图建了个晋朝时的阁楼，阁楼里挂的那幅画更是邪门。”
采薇放下汤碗，怔怔地说道：“翠镯，你觉不觉得那画上吹尺八的僧人像一个人？”
“夫人是说像那西域来的圣女?老爷说，这画上的僧人是他的一位故人，那画上的人一看便是温文尔雅之人，哪像这西域来的狐媚子，您是没瞧见那嚣张样，穿胡靴戴胡帽，随手还拿着个小鞭子。”翠镯愤愤地说道。
自从将曼珠沙华接入金谷园后，我便将烟雨楼作为她的住处，跟着曼珠沙华过来的还有平日里侍奉她的几个胡姬。为了哄曼珠沙华开心，我特意将烟雨楼的室内装饰打造成西域风格，四周墙壁皆绘上供养天女，又在阁楼上铺设西域圆毯，以供曼珠沙华舞蹈。
“你觉得今日这红柳烤羊肉，味道如何？”我坐在胡椅上，听着身边两个胡姬的琵琶弹奏声，摘了颗葡萄扔入嘴中。为了做出符合曼珠沙华口味的饭食，我特意请来几个西域厨子，运用各种香料烹饪食材。
“香料放太多，失去了原有食材的味道。下次可以把羊肉切成薄片，蘸些盐粒即可下肚。”曼珠沙华边说边将煮好的热茶倒入杯中，并往杯中洒入一些盐粒和姜末。
“你们西域人喝茶也会往里面放盐吗？”看着曼珠沙华的泡茶方式，我惊讶地问道。
“这是我们家乡人的喝法，我还想着你会喝不习惯呢。”曼珠沙华笑着挽起衣袖，给我倒了一杯茶。曼珠沙华有一双白皙的纤纤玉手，甚是好看，美中不足的是双腕上各有一道淡淡的红色细痕。
“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我问出了心中长久的疑问。
曼珠沙华看着自己的手腕，伸出双手，俏皮地说道：“胎记啊，西域的僧人说这是上辈子留下来的印记。对了，这楼上画像里的僧人是谁，他们都说和我很像，要我自己看啊，也像个八九分。”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曼珠沙华往自己嘴里扔了颗葡萄，问道。
“他叫妙能，是我梦里的人。”
“梦中人，原来你的梦中人是个僧人，难不成你也喜欢男人？”曼珠沙华笑着伏在我背上，娇媚地说道：“你们吴越国的人在冬天就没有户外活动吗？窗外下这么大的雪，我们却都待在这屋子里，真没劲。露珠儿，你会打雪仗吗？”自从曼珠沙华来到烟雨楼，我便把露珠儿安排了过来，她俩倒是相处融洽。
“奴婢不会。”露珠儿低着头说道。
“你们吴越国的人真是太落伍了，我这几个西域来的姐妹可都是打雪仗的好手。走，露珠儿，我教你。”
“不不，奴婢就不去了，我在一旁看看就行。”露珠儿说道。
“哪有在一旁看人打雪仗的，走，一块儿。”曼珠沙华边说边拉着露珠儿，欢快地下了楼。
烟雨楼外，漫天飞雪，几个西域女子肆意地在雪地里追逐着，打闹着，银铃般的笑声在金谷园中回荡。 露珠儿也一改往日的羞怯，欢快地融入其中。曼珠沙华披着一袭猩红的斗篷，穿梭在这冰天雪地里，如火焰般照亮了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你别傻站在那儿，一块儿过来玩啊。”话未落音，曼珠沙华掷来的一个雪球便打落在我身上。
“哎哟。”随着采薇的一声叫嚷，欢笑声立即停止。
“你们竟敢往主母身上扔雪球，这要是出了事，你们谁担得起责？”翠镯一边嚷着，一边顺手给那扔雪球的胡姬一巴掌。
“我的人也是你能碰的！”曼珠沙华走上前去，狠狠甩了翠镯一鞭子。
“老爷，您看看，这西域来的舞姬也太没规矩了，这才来几天，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采薇见状，哭着扑倒在我怀里。
“怎么就欺负你了，扔了个雪球就叫欺负，你们吴越国的人就这么脆弱？”曼珠沙华说道。
“老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今日她打了翠镯，明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采薇哭嚷着说道。
“我今日打她，只因她打了我的人，谁让她先动了手。”曼珠沙华说道。
我见曼珠沙华一副理直气壮的可爱模样，不禁感到好笑，跟着说道：“采薇，你是敏感了些。”
“老爷，你也太偏心了。哎哟，我的肚子···”采薇忽然面色苍白，额上冒出大滴的汗珠，下体竟渗出血来。
我忙一把将采薇抱住，翠镯大声呼道：“快传御医！ ”
采薇阁中，里里外外围绕着几圈家奴，里头产房里，采薇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老爷，夫人恐是要早产，只是眼下这情形已持续两个时辰了，老臣也是束手无策啊。”御医擦着冷汗，低头说道。
“让我去看看。”曼珠沙华挤开人群，径自向产房中走去。
“她怎么过来了，快让她走开！”采薇见曼珠沙华进来，忙嚷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省点力气吧，我是来帮你接生的。”曼珠沙华对采薇说道。
曼珠沙华俯下身，听了听采薇腹中的胎音，忙吩咐身旁两个胡姬将热羊奶倒入银盘之中，只见曼珠沙华口中默念着咒语，伸出一手在羊奶中浸润，轻轻将羊奶涂抹于采薇的腹部之上。不多时，便听到产婆兴奋地嚷道：“生了，生了。恭喜老爷夫人，是个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