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宇终于得知了那钥匙的秘密,心中感慨不已。
虽说父亲和四位叔叔毒杀南梁降卒之事,确实不甚光彩,可他们实为百姓着想,且最终都付出了代价,也算扯平了吧。他们被害之事,仍需查明。于是他又问冯钱道:“汝是如何设计收集钥匙,又是如何陷害我爹爹?”
冯钱道:“他五人武功高强,战场及江湖阅历丰富,强取亦或盗取均无可能,唯一之法便是使其自行交出。吾记起彼等誓言之中,有‘唯有万不得已之时’,方能交出钥匙之句。
吾以为,那‘万不得已之时’即是将死之时。故你爹爹囚于大狱之时,吾贿赂狱丞,使得你与他见上一面,吾料定他必会将其钥匙交于你。
然后待汝来访菲儿之时,告密于宇文化及,似是使你逃过一劫,实则放你出外逃亡。
宇文化及与你爹爹多有不和,吾一告即中,只是未曾料到,那老贼竟亲带羽林军去你家抄斩。
如此一来,你只能逃亡,所去之处,无外乎那四位叔叔。吾只需将彼等一一致死于你面前,他四人必会将钥匙一一传于你。”
张承宇听到这,怒不可遏,喝道:“阴险毒辣小人,爹爹收你于麾下,四位叔叔亦待你不薄,汝竟然如此狠心谋害于他,真乃禽兽不如!”
他虽然对冯钱的恶行深恶痛绝,但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冯钱的谋划确实非同一般。站在彼之角度视之,欲夺得钥匙,似是唯一可行计划。
冯钱听罢,却很是不以为然。他振振有词地反驳道:“他五人为结义兄弟,确实情同手足。彼等虽待我不薄,可从未将我视为兄弟,一应机密大事,只在五人中商议,吾岂能不心生妒忌,岂能不有愤恨之心?
正如三国时代之桃园结义,那刘备、关羽、张飞自视为兄弟,结为一体,可诸葛亮、赵云诸人却做何想? ”
张承宇鄙夷地看了冯钱一眼,道:“实是厚颜无耻!汝为何人,竟敢与诸葛孔明、赵子龙相提并论? 孔明、子龙等皆同心协力,为国为民,不似汝等,为一己私利,谋害恩人,残杀同僚。”
冯钱一时语塞,片刻后,道:“罢,罢,罢。道不同,不相为谋矣。”
张承宇又追问道:“汝是如何谋害我三位叔叔的? 如实道来。”
冯钱轻描淡写地道:“谋杀马开山倒是简单,白道城大捷,报入宫中,皇上遣特使北上犒劳一众将士。吾先于宫中盗得一只御盒,于其中设置喂毒袖箭等机括。跟踪特使,于途中将御盒调包而已。
去枹罕刺杀尉迟建功,却出了意外。吾探得汝已到枹罕,那日夜里潜入太守府,本伺机以金钱镖暗杀尉迟建功于你面前。待从房顶跃下之后,却发现汝尚未至太守府。于是正欲离去之时,不想踩到地上物事,被他发觉。
彼于屋内喊道:‘窗外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吾见彼已经发觉,只好上前,轻轻敲门道:‘驃骑将军冯钱求见,有秘情相告。’
彼听说有秘情,遂将门打开。吾进了书房,谎称在京城时,闻说宇文化及已派出杀手,欲行刺于他,故前来报信。
彼将信将疑,追问细节。吾疲于应付,渐露马脚,无奈而生杀意。鉴于吾等曾同在你爹爹麾下效力,彼于吾并未十分防备。吾趁其不备,以匕首刺其后心。
彼大惊不已,一边伸手去拔插于后心之匕首,一边大骂:‘奸贼,奸贼!’
吾嘲笑他轻信于人,这半夜三更之时,如何会有人前去报信? 吾骂其:‘笨蛋,笨蛋!’随后便逃回京城。
日南暗杀朱孝德,则是极其顺利,毋庸赘述。
泸川罗洪基,甚是机警,竟然早早藏匿起来,毫无踪影。不过,吾却并不忧心,因五人之中,只余他一人。彼与汝必会暗中相互寻找,将其钥匙交于你。”
张承宇听罢,心惊不已,道:“吾便集得五把钥匙,可吾一直藏于深山之中,汝却如何寻得?”
冯钱得意地笑道:“此事不难,汝与菲儿相好,吾只要看紧菲儿,汝自然会知会于菲儿。吾已买通清扫菲儿房间之仆人,菲儿之一举一动,尽在吾眼目之中。”
听罢冯钱所诉, 张承宇心中震惊,暗想:“此人心思缜密,计划周全,若能用于正途,实为朝廷之福。只可惜此人误入歧途,害了他人,亦毁了自己。惜哉,哀哉!”
他正色道:“汝财迷心窍,作恶多端,竟连自己女儿亦使作器具,真乃禽兽不如!吾本应取尔犬命,为家人报仇,然吾顾虑莫菲之感,不忍使其再尝丧父之痛。吾不杀你,汝速速离去!”
冯钱一听张承宇要放他一马,不禁大喜若狂。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满脸堆笑,卑谦地道:“多谢贤侄不杀之恩,叔叔永世不忘。叔叔有个计议,不知可讲不可讲?”
张承宇根本不想再见到他,不耐烦地道:“速讲,速讲,讲完速速离开,莫等吾变了主意。”
冯钱搓着两手,忙陪笑道:“正是,正是。叔叔深知菲儿最喜侄儿,侄儿亦爱菲儿。叔叔做主,将菲儿许配于你,如何?
成婚之后,侄儿与吾便是一家,此财宝可供吾等几世之用,不知侄儿意下如何?”
张承宇听罢,差点儿没呕出来。
他厉声道:“此财宝乃百姓之财宝,汝休想染指。吾定要使之反馈于民,以实现爹爹与四位叔叔之遗愿。”
冯钱两眼迷茫,大惑不解,他不明白张承宇为何对这么大的财富不感兴趣。他还想要再说什么,张承宇挥手打断他,道:“速速离开,吾不想再见到你!”说罢,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冯钱一眼。
冯钱心中愤恨不已,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巨大财宝就在眼前,可就是拿不到手。他绞尽脑汁才想出此计划,倾尽全力一步步地执行,可在这些环节当中,却忽视了这最后的一步。
他做梦也没想到张承宇的功夫有如此大的进步,简直是天壤之别,否则他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与其正面对决,而会採取偷袭、暗杀等手段。他越想越恨,一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他假作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慢慢向石门走去,右手却探入怀中,偷偷摸出三枚金钱镖来。
他突然急转身,运九成功力于镖上,三枚金钱镖风驰电掣般飞向张承宇,分别对准了他的头部、背部和腿部。
张承宇忽听身后风声,急跃起侧身空翻于空中,躲过了上下两枚,可中间一枚却击中了他的右臂。
那金钱镖力道极大,他在空中感到如同被人猛击一掌,身不由己地撞上了傍边的大石上,“噗通”一声,摔落到地上。
他挣扎着爬到石头边,侧头看时,那枚镖几乎全部嵌入肉中,只露两齿尖。伤口处鲜血渗出,却是黑色,他知道那镖定是喂了毒的。
冯钱见张承宇中了毒镖,狂喜大笑着跑回洞中。
他双手握拳,张开双臂,仰天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许多银子,全是我的!全是我的!哈哈,吾这许多日精心谋划,不惜诬陷、残害恩人,暗杀同僚,利用菲儿,最后终成正果! 哈哈——,这许多银子,这许多银子! 哈哈—— 哈哈!”
他一边狂笑着,一边冲向那一辆辆小车。
他掏出身上的匕首,胡乱挥舞着,将那小车上的绳索纷纷割断,将油毡布抛在一边。又随手将那一个个盒子掀翻,白花花的银元宝撒了一地。他疯狂地割着、抛着、掀着…… 突然,他停住了,怔在那里。
张承宇抬头看时,发现刚刚被他掀翻的那个盒子中,散落出来的不是银元宝,却是金灿灿的金元宝!
只见他扔了匕首,像个小孩子一般,手舞足蹈,拍手大笑:“哈哈哈哈,金子!金子!”
他把那车上的盒子全都掀翻了,趴在那满地的金元宝上,张开微曲的双臂,口中不停地喃喃道:“全是我的,全是我的!”说着说着,他竟然抓起两只金元宝,疯狂地咬了起来!
张承宇见状,大骇不已。
他不明白:“人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此岂非癫狂耶?”
刚才被飞镖击中,撞在大石上,又摔到地上,他被摔得着实不轻。他右臂的伤口处,疼痛无比。
他试着用手去取出那枚毒镖,但因那镖很小,且嵌入血肉中太深,未能成功。他在梦雾里时,因饮大蟒毒血,已经不怕任何毒物了,但一金属物体嵌入体中,疼痛难忍,他必须要将其以内力逼出。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不小心,碰倒了靠在石头边的剑鞘,“啪”的一声。
冯钱听见声音一愣,忙爬起来一看,见张承宇竟然还站在那里。
他大吃一惊,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你如何……却还……还不死?”
张承宇笑道:“雕虫小技,此毒微不足道,能奈我何?”
冯钱心中惊惧不已,可仍然不信,又问道:“那镖上涂有南梁剧毒,见血封喉,你……你如何却有…… 解药?” 他以为张承宇中毒之后,自己服了解药,故有此问。
张承宇哈哈大笑道:“本公子早已百毒不侵矣,要何解药?”
冯钱一看张承宇不中其毒,气急败坏,急忙去那地上的金元宝当中,拾起那把匕首,擎在手上,疾步奔来欲杀张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