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蒋缨、蒋玲姐妹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得了一场重病去世,留下母女三人,母亲独自抚养她们,日子自然也就清苦,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母亲在一次外出做活时,因山路山体塌陷意外身亡,姐妹俩从此相依为命。
数年后,村中遭遇天灾,庄稼颗粒无收,村民食不果腹,一日,一位富商驾马车路过,决定在村中歇息一晚。
村长将富商带至家中留宿,为了答谢村长,富商解开腰间包袱,摸出几两银子递过去,村长慌忙双手接过,手指微颤,连声的道谢。
可就在富商将包袱系回腰间时,不慎敞开一道缝,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如同下一刻就要化作瀑布倾泻而下。
村长的目光倏的定住,原本堆着笑的脸瞬间僵住,嘴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眼角的皱纹绷得笔直,喉咙也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呼吸跟着粗重起来。
仅几息之间,村长的眼睛红了,不是哭红,眼底泛起贪婪的光,直勾勾盯着那半敞的包袱,他心里飞快盘算着:这一包袱银子,怕是够全村人吃穿好几年了,这念头一起,他握着银子的手不自觉收紧,连指尖都微微发颤,贪婪的欲望也在心底疯狂滋生...
当晚在绣楼中,村长和几人谈起此事,当说到富商身上的银两时,他们全都透露出贪恋。
张铁牛叹了口气:“哎!说的再好,那也是人家的银子,咱们也不能抢吧。”
刘屠户搓了搓手:“抢?抢了又如何,这村子都快饿死了,别说是人了,我家猪天天都不上猪食,只能吃石头,都不如一条狗长的肥。”他说完,看向村长的眼神中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
村长没看他,目光死死盯着跳动的灯苗,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他若报官,我们都有牢狱之灾。”
眼见村长有些犹豫,刘屠户向村长做个抹脖子的手势:“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此言一出,几人都看向他,默不作声...
半晌,张铁牛吞咽下口水,试探性问道:“干不干?”
林氏绣娘这一介女流都有些冲动,但还是犹豫道:“杀人被抓到要掉脑袋的,万一被查出来,我们...”
“别婆婆妈妈的了,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一个人,到时候找个地方埋了,鬼知道啊!”刘屠户说到此时,握着拳头,问向村长,“你是村长,给个准话,行,我们就干!”
村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内心在挣扎,可想起看到的那些银子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经被一层狠戾盖过,贪婪终究是战胜了理智:“他明早要走,走山路,是后山那段路,就在那里动手吧!”
“你们真的要干?”林氏的声音尖了些,又慌忙捂住嘴。
张铁牛拍着桌子:“干!怎么不干!饿死不如拼一把!”
村长直起身:“干吧,拼一把,明早我送他去后山,张铁牛和刘屠户,你们准备好家伙,绣娘,你心细,到时候跟在我们后面,在后山入口把好风。”
林氏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低下头轻点了两下,算是默认。
油灯“噼啪”响了一声,昏黄的光里,几张脸像是被贪欲浸过,透着异样的亮,窗外的风刮过墙缝,呜呜的响,像谁在哭,又像谁在笑。
次日清晨,村长假意说送富商过那片山路,富商也没多想,笑呵呵的答应,还直夸村长人好。
眼见他们出发,林氏不紧不慢的保持着距离,时不时还回头张望几下。
当来到后山的一处荆棘丛旁,事先埋伏好的两人准备下手了,张铁牛手持木棍,鬼鬼祟祟的来到富商身后,猛的朝他后脑勺砸去,富商毫无防备,身体摇晃几下,挣扎间撞断身旁的野荆棘,挣扎间被村长死死捂住他的嘴。
富商拼命挣扎,双手乱舞,试图摆脱控制,可他的反抗只是徒劳,刘屠户人拿着刀,冲上前来,狠狠捅进他身体里,一下...两下...鲜血溅在后山四周,直至富商再也没有了气息。
几人看着他的尸体,喘着粗气,神色中既有紧张,也有一丝得逞后的兴奋,村长急忙让他们各自分工,清理血迹,搜刮财物。
这场血腥杀戮在寂静的后山悄然发生,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将带来灭顶之灾...
几人都觉得这次得手的太简单,准备埋尸时,意外发生了,山坳里突然出现两个十来岁的女孩,正是蒋玲和蒋缨,姐姐一身红衣,妹妹一身白衣,她们布衫上沾着些许草屑,身后的竹筐内还装着一些蘑菇,显然是刚刚在后山中采摘的。
姐妹俩突然看到这血腥的一幕,蒋玲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恐,蒋缨则紧紧抱住双臂,身体瑟瑟发抖,这惊鸿一瞥,让她们陷入一场无法逃脱的噩梦,更让村长等人的恶行即将暴露。
村长几人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们互相看了看,相互眼神说明了,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必须杀人灭口。
蒋玲意识到危险,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却跌倒在地,死死拽住村长的裤脚,哭喊着:“叔,不要杀我们!”那声音凄惨而绝望,在山林中回荡。
蒋缨被刘屠户死死捂住嘴,她眼睛里充满恐惧与无助,先是浑身一僵,随即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背后的竹筐也掉落,蘑菇散落一地。
他们将姐妹俩推进土坑,张铁牛用木棍狠狠砸向她们的脑袋,刘屠户甚至还用着先前杀害富商的尖刀,捅进她们身体。
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姐妹俩的身体在土坑中抽搐着,鲜血染红周围的黄土,村长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他们迅速的收拾好一切,再将尸体掩埋后,急匆匆离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在这寂静的山坳里,姐妹俩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她们的冤魂被深深埋在了这黄土之下,多年后,可怕的报应终于降临到了村庄......
“你这个狗东西,手段真是毒辣,她们当时还只是个孩子,为何如此决绝,多好的年华,这也怪不得她们化为厉鬼,来找你们报仇。”赵柄铮说完,猛的拍向桌面,震的桌上茶杯都在颤动。
村长耷拉着脑袋:“道长骂的对,当时也是被财富蒙蔽了双眼,怕她们去报官,所以做出此等错事,我心中也悔恨自己啊。”
少宸轻哼一声,眼神不屑看着他:“你少在此惺惺作态,若不是她们化为厉鬼,报复当年的罪恶之人,你心中难道真有过悔恨?若不是看到村庄上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被牵连,真想让你自生自灭。”
村长哭出声来:“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已经死了,只剩我这个主谋苟活至今,她们迟早会来找我,我老伴死得早,也无子嗣,孤家寡人一个,死不足惜,可村上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我不想牵连他们,这是我的真心话,求求你们二位了。”
赵柄铮深吸口气:“算你还有那么点良知。”随即也不再和他多说,问清当年埋葬姐妹俩的具体方位后,起身向少宸道:“去后山看看。”
望着师徒二人的离去背影,村长悔恨的用头不停撞击桌面,血流顺着额头向下滴落,他此时已经不知道疼痛,只是呆呆看着门外。
他们踏入后山后,只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赵柄铮微微皱了下眉头,浓雾缠绕树木,腐叶没过脚踝,虫鸣声戛然而止,四周死寂得可怕。
少宸只觉有些不自在,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他手中罗盘开始加速转动,指针乱颤,发出嗡嗡声响,似乎在警示着某种危险。
“师父,这...”
赵柄铮不经意看向他一眼:“你跟随我这么久,什么样的怪事没有遇到过,何必如此惊慌。”
“徒儿倒不是惊慌,只是觉得此处非常压抑。”少宸边说边看着疯狂转动的罗盘。
“不压抑才怪呢,这姐妹俩死这么惨,化为厉鬼后对此处的环境都有极大的影响。”
两人一路向前,来到姐妹俩埋葬之地,赵柄铮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周围土壤,发现都成深黑色。
“怨气凝土,非寻常横死之魂。”他声音低沉而凝重,少宸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随后赵柄铮示意他挖土,自己去布置符纸。
随着挖掘的深入,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黑土中渗着暗红色液体,腥臭如腐肉,当挖到两具骸骨时,确认正是姐妹俩的埋葬之地,可眼前的景象又让人触目惊心。
少宸察觉到两具骸骨上遍布刀口,头骨处更是有明显的凹陷,骸骨上的指骨深深抠进泥土,显然是死前拼命挣扎所致。
就在感叹她们悲惨命运的时候...
突然,一阵强大的怨气爆发开来,本就昏暗的山林瞬间被黑雾笼罩,黑雾又集成鬼影,发出凄厉的惨叫,阴风呼啸之间,将赵柄铮提前布置的符纸一卷而碎,情况危急,赵柄铮迅速撒出一把朱砂,在地上空手画出一个符文阵法,试图将这股怨气暂时压制,少宸则手持桃木剑挥舞,口中念念有词,想努力驱散周围的黑暗,可那怨气形成的鬼影愈发清晰,不断向他们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愤怒,紧张的氛围如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赵柄铮拿过桃木剑,沉声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朱砂阵法金光一闪,暂时困住怨气,随后赵柄铮脚踏罡步,一个闪身上前,刺入那黑雾核心,桃木剑身瞬间亮起刺目的朱红符文,嗡鸣震颤,发出清越龙吟。
“嘶啦...”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响起,黑影猛的一滞,剧烈翻滚,扭曲,净化,腾起大片腥臭黑烟,转瞬间寸寸崩解,又化作缕缕黑烟,消失在阴冷的风中,只留下地面一片焦黑的痕迹。
待完全散却后,眼尖的少宸指向一棵树上:“师父你看,那处有几个字。”
走上前查看,只见树干上用利爪刻着十个血字‘子时必索命,全村定死绝’,字迹歪扭却力透木骨,墨色似血,遇风竟微微蠕动,透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