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初冬的太湖,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芦苇荡里。肖临渊刚擦完步枪,就听见掩体外头传来熟悉的木桨声。
“肖队长!”秋荷拨开芦苇跳上驳船,腰间别着的鱼叉还滴着水,
“日军巡逻艇今早撞沉了咱们的送药船,桂兰医馆的草药快断了,我想跟你……”她话没说完,船尾突然传来伤员压抑的呻吟。
肖临渊猛地起身,这才注意到舱底躺着的游击队员——小腿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三个月前,他带着淞沪会战的残部转战太湖,秋荷作为湖上游击队的老队员,第一次见面就扔给他一捆晒干的鱼腥草:
“肖队长!鱼腥草治外伤比西药管用。”那时她还是个撑着小船在芦苇荡里穿梭的侦察兵,枪打得比男人还准,直到桂兰带着祖传医馆从镇上迁到湖边,秋荷才被派去协助打理药库。
“战士们的伤怎么还没好”
“是的,主要是消炎药紧缺,”
“我陪你闯卡子。”肖临渊抓起手榴弹塞进秋荷腰间,“桂兰说今天要熬治破伤风的虎骨膏。”
两人扮成渔民划着乌篷船往镇口摸。秋荷突然压低船篷,远处日军岗哨正用刺刀挑开渔民的鱼篓。
肖临渊刚要摸枪,就见秋荷从船板下抽出捆海带——里面裹着的正是桂兰医馆急需的银针和芒硝。她朝他比了个“绕后”的手势,船尾的老鱼鹰突然扑棱着翅膀扎进水里,引开了哨兵的视线。
当他们浑身湿透、疲惫不堪地将一包包药材倾倒进医馆宽敞的天井时,桂兰正全神贯注地蹲在热气腾腾的灶台前,手法娴熟地翻炒着各种草药。这位出身于医学世家的年轻姑娘,不仅继承了家族的医学传统,还将祖父留下的那台铜药碾擦拭得光亮如新,仿佛能照见人影。而在一旁的药柜上,还细心地贴着几页泛黄的《本草纲目》残页,彰显着这家医馆深厚的医学底蕴。
“桂兰姐,这批黄芪得赶紧晒,后半夜要下雨。”
秋荷一边甩掉胶鞋里残留的冰冷水珠,一边迅速地抓起竹匾中的苍术,麻利地将其摆放到烘干架上。她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语气急切地说道:“桂兰姐,这批黄芪可得赶紧晒干,天气预报说后半夜会有大雨降临。”
“好的秋荷,一定要晒干,下雨后就不好弄了,”
桂兰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回应道:“好的,秋荷,你说的没错。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把这些药材晒干,一旦下雨,湿气侵入,药材就不好处理了。”
“你说的对,战士们需要这些药材,”
秋荷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一丝坚定:“你说的对,桂兰姐。战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急需这些药材来疗伤治病。我们得尽全力保障药材的质量,不能有丝毫马虎。”
肖临渊靠在门框上看她们忙活。秋荷的手指因长期泡在水里有些发白,却能精准地分拣出晒干的马齿苋;桂兰的指甲缝里嵌着药渣,说起药理时眼睛却亮得像油灯。他忽然想起半月前突袭日军仓库,秋荷背着药箱在枪林弹雨里爬了三里地,只为给中枪的通信员喂下桂兰特制的金疮药。
老支书的提亲来得猝不及防。那天他把肖临渊拽到船头:“秋荷这丫头,水上漂了五年,就服你这敢啃硬骨头的。桂兰说她总把你缴获的绷带藏在船舱最里层。”肖临渊望着不远处秋荷补渔网的身影,她鼻尖沾着草灰,却把织补好的渔网叠得像军旗一样整齐。
婚礼就在桂兰医馆的天井里办的。游击队用缴获的罐头盒插满野菊花,炊事班把桂兰省下的糯米熬成粥。秋荷穿着改小的日军衬衫,胸前别着桂兰送的玉簪花,肖临渊给她别花时,发现她手腕上留着去年被弹片划伤的疤痕——那是她为了抢回桂兰的祖传医书留下的。
老支书见他沉默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但秋荷这孩子,心眼实诚,又吃苦耐劳,配你是绰绰有余了。你若是愿意,我这就去跟她说。”
肖临渊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老支书,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身负重任,随时可能上战场,我不想拖累她。”
老支书闻言,叹了口气:“临渊啊,我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但人生在世,谁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秋荷她愿意等你,你也该给她个机会不是?”
肖临渊望着老支书满是皱纹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他何尝不知道秋荷的好,只是他身为军人,生死未卜,又如何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秋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支书,您找临渊哥有啥事呢?”
肖临渊转过身,只见秋荷正提着一篮子刚洗好的野菜,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那一刻,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以后医馆的药箱,我替你背。”他低声说。
秋荷往他口袋里塞了把晒干的艾草:“说好了,打完鬼子要陪我去西山采野三七。”
婚后的日子像太湖的水,动荡里藏着暖意。秋荷依旧跟着船队侦察敌情,却总会在帆布包里塞进桂兰配好的金疮药;肖临渊带队伏击时,怀里总揣着秋荷用渔网织的急救包。有次他深夜归队,看见秋荷正借着月光给桂兰当帮手,把晒干的草药按桂兰口述的药性分类,粗糙的手指捏着纤细的药草,竟比摆弄鱼线还仔细。
孩子出生在1939年深秋。日军围剿那天,秋荷在桂兰医馆的夹墙里生产,肖临渊用刺刀挑开日军帐篷做的襁褓。当儿子的啼哭混着远处的枪声传来,桂兰突然把一沓医书塞进秋荷怀里:“这孩子就叫‘承光’,承继医道,也承继光明。”秋荷望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又看看窗外被炮火映红的湖面,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芦苇荡里举枪时,桂兰塞给她的那包止血草——原来有些种子,早就该在烽火里生根。
医馆外,肖临渊正用缴获的日军望远镜瞭望。秋荷抱着孩子走到他身边,看见桂兰在药柜前给伤员包扎的背影。太湖的风掠过芦苇荡,把药香和硝烟吹成奇特的味道。她忽然握紧肖临渊的手:“等承光断奶,我就带他认草药,像桂兰姐教我那样。”
月光漫过医馆的飞檐时,桂兰推开熬药的砂锅,往秋荷碗里添了勺温补的当归汤。三个在烽火里相遇的人,此刻在草药的青烟里相视一笑——有些坚守不必言说,就像太湖的水,既养活着打渔的儿女,也藏着永不熄灭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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