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霜一路想着四郎模样,心内泛着甜蜜。她离天波府越近,思念就越发浓厚,抑制不住期待的心情,不觉加快脚步。
她们刚到天波府门前,正巧遇见四郎和倩儿出门。钰霜见到四郎惊喜万分,甜甜一笑两弯浅浅梨窝便绽开来,醉了暮春的风。
“见过四哥。”
钰霜盈盈抬头,长睫下的美目扫着四郎英俊的脸,心中揣着的兔儿就扑通乱撞。她极力稳着心神,险些红了脸失态。
“竟是钰霜过来了。”四郎也颇为惊喜,同倩儿介绍,“这是马信将军独女,你应该叫一声钰霜姐。”
倩儿粲然浅笑,上前行礼:“倩儿见过钰霜姐。”
倩儿这个名字听着甚是熟悉,钰霜上下打量着她,当真是个美人。只是……她见倩儿右脸颊盖着长发,隐约瞧着……心中一惊,好在稳着并未表现出来。
钰霜犹疑间试探问道:“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那时候你才这么高,整日和八妹形影不离,还拖着个小九妹。”
倩儿愣了半响,恍然大悟:“是倩儿失礼,小时候跟爹娘在军营见过马家的大姐姐竟是钰霜姐,是倩儿的不是。”
“你那时年纪还小,哪记得清楚。你们这是去哪?”
“军营还有些伤兵要顾,倩儿今日便没法子在家陪着钰霜姐,好在有七嫂,倩儿便也安心。”
“诶,何故如此客气,忙正事要紧。”
四人好一番寒暄,四郎和倩儿才告辞去了军营。钰霜目送着他走出好远才同金娥进府。
杨夫人将五郎留在府中等钰霜,他惦记军营事务,是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安,奈何母命不可为,只得拧着眉毛在屋里画圈圈。杨夫人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五郎这才不甘不愿坐到椅子上。
钰霜进到正厅向杨夫人行礼,又和九妹一阵寒暄。杨夫人笑意浓浓,起身拉过钰霜的手将她领到身边坐着,问长问短,唠了好一会。
一屋子女眷,唯独五郎一个男人,当真如坐针毡!。又不敢走,冷汗直流竟湿了后背的衣服。
对钰霜,五郎心内有些复杂,也不知是愧还是怕,总之见了她就是说什么错什么,将她得罪个干净。也不知为何,那个勇冠三军,令辽人胆战心惊的杨五郎杨延德少将军竟然在一个女子面前频频失礼!
春色正好,花园繁茂,杨夫人让五郎带钰霜去园内逛逛,自己脱了借口带金娥和九妹离开,临走时一再叮嘱钰霜务必要留下吃晚饭。杨夫人邀约,钰霜不敢推辞,况且想着四郎晚间定会回来,便也欣然答应。
奈何五郎却一脸为难,刚要开口推脱就被杨夫人的慈目瞪了回去,只得硬着头皮带钰霜去花园赏景。
二人穿过回廊往花园走去,一路无话,气氛甚是尴尬。钰霜已知五郎性子,也懒得跟他计较。
园子里铺开来大片大片嫩绿薄荷,微风吹过,起伏着绿浪翻滚不散。繁茂的爬墙虎将假山围个严严实实,绿叶之间盛开着朵朵嫩黄色小花,别样清新。一株株郁金盛开,紫红色花朵层层叠叠绽放,娇艳欲滴。篱笆上攀爬着一串串净白色小灯笼,一簇一簇自长篱延绵到园子深处。
钰霜见了不由得睁大眼睛:“这都是些什么花?我竟从未见过!”
这花和这番景致本就醉人,袭来的阵阵微风又夹带着浓浓清香熏人欲醉。五郎看钰霜两弯梨窝浅浅隐现,一时错愕,呆愣半响才回过神,嗫嚅道:“那些,那些都不是花,是倩儿妹妹种得药材,名字我也说不上来。”五郎说完,赶忙低下头不去看钰霜。
钰霜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竟一个不识。
“倩儿妹妹竟懂药理?她在军营做什么?”
“倩儿是营中军医。”
“原是这样!”
二人一路向花园深处走去,越往里阳光越大,穿过大片药田,可算见到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钰霜想着,天波府的花园果然别具一格。
五郎走在前面一语不发,气氛比刚才更加沉闷。钰霜一向爽落,这般憋闷的气氛当真受不住。她默默跟在五郎身后,银牙轻咬在心里将他好一番数落。
钰霜素日在边关听将士们称赞杨四郎和杨五郎一个智计无双,一个武艺卓绝。兄弟俩配合默契,震慑辽人两年间不敢犯边一步,她内心崇拜,也好奇得紧。杨四郎却如传闻所言,至于这个杨五郎怎么和将士口中的不一样。他就是根木头,今生都娶不着媳妇的木头!钰霜瞪着五郎后脑勺,一副失望透顶的样子。
“钰霜,这花园无甚可看的,有个地方你定有兴趣。”
钰霜径自在心里骂着这根木头,未想到五郎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她反应不急,直直撞在五郎身上,狠狠一脚踩在他脚指上,二人的脸也只差一指宽度便撞在一起。
五郎只觉脚指钻心的痛,拧着眉头满脸惊愕。钰霜急忙向后退了两步,连声道歉:“对不住五哥,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转身?”
五郎苦着一张脸:“是你愣神没听见我说话。”
“我……”
钰霜又被五郎怼的哑口无言,只觉血气上涌,头重脚轻。她真能让这根木头气死。钰霜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不住的自我安慰:莫要跟他计较,莫要跟他计较。
钰霜忽地睁开眼睛问五郎:“你刚说要去哪里?”
“你跟我来。”
五郎说罢带着钰霜快步穿过花园,来到练兵场。
钰霜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练兵场,四周重兵把守,兵器架上摆着各色兵器,马厩里歇着几匹骏马,在代州曾见过的延儿兄弟正在马厩洗马。
延儿远远看见五郎和钰霜走过来,停在场外说话。他正给黑棕洗澡,溅了满身污水,脱不开手,便也不方便过去和钰霜打招呼,只远远的向钰霜作揖,钰霜也微笑还礼。延儿便未去打扰二人,径自忙着。
钰霜知五郎何意,忍不住大笑起来,那笑有多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
五郎懵住了:“你为何发笑?”
“哈哈,我……我……”钰霜缓了缓,强忍笑意叹口气,“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你当真以为我是整天只知舞刀弄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五郎吓得心惊肉跳慌忙解释:“你误会了,我并无此意,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这里。”
“是你喜欢这里吧!”钰霜一抬手将五郎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你无需解释,先听我说。第一,我并不是嫁不出去,只是还没有哪个男子入得了本小姐的眼,这才拖到现在。第二,我也并不是只知舞刀弄枪,只因边关传闻杨五郎少将军武功卓绝,钰霜实在太过好奇,想印证真假这才找你比武,可莫要误会。”
“钰霜莫要生气,我……我素日不太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五郎垂着眼眸不住道歉。
“五哥无需道歉,我不生气,我也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五郎半睁着双眼瞅着钰霜慌乱点头,钰霜不生他气便好。
钰霜不禁摇头:“午间太阳正大,回去喝口水吧。”
延儿忙活到晌午才将黑棕洗干净,它又恢复往日神采。棕黑如丝的鬓毛在阳光下闪着光华,瞧着精神抖擞。
延儿拿梳子给黑棕将长鬃梳理整齐,叮嘱道:“你要乖乖听话,替我保护好八妹,好不好?”
黑棕前蹄踏地,拱着延儿胳膊咈咈叫了两声。延儿拍拍它的头,暖心一笑。
延儿将草料和水给黑棕添足,才回到房间将满身汗水洗净,换上了干净衣服。他喝口茶歇了歇,见时间不早便去流年房间叫她。
萧竹正坐在桌旁给流年补衣服,见延儿进来,立时起身:“小姐还睡着呢。”
延儿见流年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睡得正沉,问萧竹:“她睡觉从来都是如此?”
“嗯。”萧竹点点头,拿起针线和衣服出去带上了门。
延儿坐到床边,拿起流年的发梢去痒她的脸颊:“傻丫头快起床,再睡下去天要黑了。”
“我不。”流年哼唧一声,翻个身整床被子卷到身下,又睡了过去。延儿无法,将她的头掰过来放在腿上,伸手抚她脸颊:“傻丫头,快快起床。”
流年睡梦中隐约听见有人唤她,感觉脸颊一阵凉意,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竟看见延儿哥哥俊朗的脸庞和深邃温柔的眸子就在眼前,正悠悠看着她笑。
流年以为还在梦中,使劲揉揉眼睛,抬起手背一口咬下去,痛意之下立时清醒。
延儿忍俊不禁:“痛不痛?不痛的话我再来咬一口。”
并不是在做梦,眼前之人实实在在就是延儿哥哥。流年欢喜得紧,忽地支起身对上延儿的眸子:“延儿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延儿吓一跳,感受到流年温热甜蜜的气息就在咫尺之间。他垂下眼眸就看见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不觉周身一抖,慌忙将她推出去:“你先换衣服,我去外面等你。”
“延儿哥哥……”流年见延儿急匆匆跑出门去,一头雾水,便径自下床梳洗。
延儿冲出来将门关好,呆立在门外慢慢平复心绪。
他扶着廊边的柱子喘下口气:杨延顺你……你刚才在想什么,真是!延儿松松衣领,借着拂过的凉风这才冷静下来。
流年打开门见延儿呆呆立在廊边愣神,不禁奇怪:“延儿哥哥可是有心事?”
延儿回过神:“没事,家里来客人了,要不要见见?”
“是谁来了?”
“娘亲邀了马信将军的女儿马钰霜,我刚见五哥带着她在练兵场说话。”
“延儿哥哥说的可是北汉马家的姐姐?”
延儿抬手掐掐流年脸蛋:“难得你竟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