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哥?”仡莱惠与廉轻舞相互看了一眼,在心里嘀咕,“难道是神剑薛亮?”
两人的眸子里都流露出了惊讶。
屋檐上传出一声长笑,这笑声很是爽朗,叫人听得心情愉悦。
然后一条人影自空中落下,就落在三个人前面。
这人着一袭素衣,肩膀很宽,身子很结实,倒不是彪形大汉那般形态,但给人的感觉很可靠。他并不显胖,也不算瘦。眉毛很浓,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就算是天际的皓月也无法夺走他目中的光芒,即使长空阴云密布也不能遮蔽他眸里的神采。
一柄六尺长、一尺宽的剑被他扛在肩上,剑在鞘里,鞘上雕着商周那时古朴的花纹,想来这是柄青铜剑了。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看着他出神,几近于目瞪口呆的状态。
“丁谨,一别七年,别来无恙啊。”这人一开口,脸上全是笑,他笑得那般洒脱,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真的是你,薛大哥!”丁谨也笑了,笑容中居然带着点点泪雨,他一激动,便像个小姑娘,与这人相拥。
仡莱惠与廉轻舞已知道他是谁了,她们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其实心里已有了答案。
神剑薛亮!
纵有九州起烽烟,不敌壮士青锋寒!
丁谨用手背擦擦眼角的泪水,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本以为去了汴京才能见到薛大哥,没想到居然在长安府遇见了。”
故人重逢,如久旱逢甘霖那般,薛亮的眉里眼里也尽是喜悦。
“其实白天在那客栈,我们几近相逢,只不过彼此都被柳朝雨、陈双双吸引了注意。”薛亮说到这里,才意识到忽视了丁谨身畔的女子,也觉尴尬,笑了笑,目光移向她们,问道,“这两位姑娘是……”
丁谨分别指了指她们,道:“苗疆的仡莱惠,黑松岭上的廉轻舞。”
“久违神剑薛亮剑法通神,今日一见,当真是天人之姿。小女子廉轻舞,见过薛大哥。”廉轻舞长年在江湖走动,自然反应也快一些,话也说得流畅。
从风铃开始,那是仡莱惠第一次踏足江湖,客套话之类的,她不是太懂,想了半晌,才慢慢道:“仡莱惠,也经常听丁大哥提起薛大哥。”
薛亮冲她们洒然一笑,道:“听没听过,倒也无妨。”
“薛大哥也目睹了柳朝阳自杀的事情?”丁谨猛然间想起什么,“所以今晚也是来一探究竟的?”
薛亮摇头,神情立时凝重,道:“白天我到的时候,柳朝阳已经自杀了。而且,我也是听路人说的,不过他们都说柳朝阳的坏话。我并未目睹整个经过,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那方才……”丁谨一脸的疑问。
薛亮注视着丁谨,道:“我住的这附近,方才听到了你们的打斗声,所以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这才见到了你。”他说着说着,不经意间瞥到了还未醒来的聂芸芸,语气坚定,眼睛也变得很亮,“这是白天的那个女子,看到她,我就明白了。”
薛亮来到聂芸芸身前,只瞧了一眼,便是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道:“她中的是毒王洛依天的缺月散,中了此毒,半年之内,形同痴儿。”
丁谨只感浑身发凉,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面容憔悴男子会扔下她。
若非她开不了口,那些人怎会留她活命?
“能解吗?薛大哥。”仡莱惠忍不住问道。
薛亮轻轻抚上剑柄,朗声长笑一声:“若是连毒王洛依天弟子的毒都解不了,我薛亮又哪来的资格迎接与封一策的决战?”
“那人是毒王洛依天的弟子?不是洛依天本人?”丁谨一头雾水。
薛亮颌首,道:“若是洛依天下的毒,这女孩早就魂飞魄散。因为毒王洛依天,是不留活口的。所以他弟子还算有一丝人性。”
仡莱惠的眼里突然涌现出不尽的恨意,她咬咬唇,道:“等薛大哥解了聂芸芸的毒,我们再去找陈双双算账。”
薛亮看看她们两个,再看看丁谨,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微笑中带着些许的欣慰。
“等解决了这件事情,我们一起去汴京。”
丁谨忽然脑海里电光一闪,他的脸上竟堆起了愁容。
薛亮倒是没有注意,丁谨扯了扯他衣角,将他拉到一边,薛亮满脸的惊愕,也倒没有拒绝。
丁谨低声问道:“薛大哥,解这缺月散的毒,是不是很耗费内力?”
薛亮话语中豪气万丈,道:“救人一命,又能让真相大白,耗费内力又算得了什么?”
丁谨的眼里满是忧虑,声音仍然很低:“如果在以前,的确算不了什么,但是薛大哥你,还是应对汴河月下的天下第一剑之争。”
薛亮无所谓地挥挥手,道:“天下第一剑之争,那是七月份的事情,现在再怎么损耗内力,到那时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说罢,轻轻推开丁谨,又朝着聂芸芸方向走去。
丁谨立在原地,脸上的愁容仍未消散,只如这漫漫的长夜。
即使乌云密布,狂风骤雨,也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刻。
即使长夜再怎么漫长,也总会随着东方露出鱼肚白而被光明取代。
夜色已然,晨曦初映。
渭城会,柳府。
朝阳的照耀并没有驱走这里的阴霾,柳府上下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情绪,仿佛这里的空气也被冻结,仿佛柳府仍然还处在凛冽的冬风里。
街上万花盛开,一片的生机,但那份春天的生机和朝气都没有蔓延至柳府。
柳朝雨一身麻衣,标枪一般立在柳府的大堂,他的面前摆放着灵柩,灵柩里放着的正是他弟弟柳朝阳的尸体。
渭城会的其他人也是一身麻衣,立在他身后,眼帘藏不住奔涌上来的痛苦与悲愤。
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到柳朝雨面前,手下要上前制止,柳朝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
冲到柳朝雨面前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眉宇之间并未完全褪去稚气。这少年一脸的怒容,像一头发怒的豹子。
“大当家,这事能忍吗?”这少年怒视着他,“你觉得朝阳兄弟是那种人吗?”
他的胸膛也因为愤怒与激动而不住地起伏。
少年人容易冲动,不够沉稳,很多时候处理事情总是凭借着一腔热血。
但不管怎样,少年人是时代的未来。
心怀热血,也总是江湖不至于沉沦的理由。
柳朝阳岂非也应是柳府以及渭城会的未来?
柳朝雨闭口不言,听这少年在自己面前发泄自己的情绪。
“大当家,渭城会被灞桥帮如此欺负,就这么算了吗?你能忍,兄弟们不能忍!”
柳朝雨还是没有回话。
“朝阳兄弟不能就这样白白送了命!”这少年愈说愈激动,双手也在柳朝雨面前比划着,“愿做缩头乌龟的,跟大当家留在这里。想为朝阳兄弟讨回公道,跟我一起去抄了灞桥帮!”
他说罢振臂一呼,大堂里的少年纷纷响应了起来。
“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离开柳府半步。”柳朝雨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但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
沸腾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面前的少年却不以为然,质问道:“大当家,难道你怕了陈双双?”
柳朝雨默不作声,不再理他,回答少年的是柳朝雨身旁的老者,看上去定是柳府的管家。
“关小虎,大当家不是怕了灞桥帮。”老者环视了四周的少年们,“朝阳兄弟是大当家的亲弟弟,大当家又怎么会不心痛?”
“既然心痛,为什么还缩在这里当乌龟?”关小虎心里的愤怒已让他口不择言,已完全不把柳朝雨放在眼里。
老者呵斥道:“你还是渭城会的人吗?怎么这么说大当家?”
“难道不是吗?”关小虎仍不服气。
老者叹道:“大当家不是怕灞桥帮,而是以渭城会的实力,并不是陈双双背后势力的对手。”
“在长安府,还有什么势力能盖过渭城会或者灞桥帮吗?”关小虎简直气笑了。
老者正色道:“陈双双背后的势力,并不是长安府本地的人。”
“什么意思?”关小虎脱口问道。
“插翅虎。”老者倒吸了一口凉气,“沈虎翼。灞桥帮现在投靠了沈虎翼!”
这个名字一入耳,以关小虎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热血俊杰,仍是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