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不会要饭的。我们凭本事吃饭，你好好教，我好好学，咱们就跟现在一样，凭本事吃饭。”大丫说。
“可是你也看到了，人家给不给看心情，多少是不能控制的。”我说。
“不会的，演得好他们一定多给的。”
我还没有办法说服她。
云儿在一边说了一句：“天生的坏种！”我知道云儿的能耐，但我实在狠不下心来。
于是，我装作没听见。
第二天出摊的时候，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来到我的摊位，面无表情。那时小白刚从钢丝上下来。不等佳佳报幕，其中一个穿制服的人已经写好一张东西，撕下来交给我。
“我们是街容办工作人员。以后不能在这里演了啊，赶快走。这是罚单。”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非法占地表演罚款100元。”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急忙说：“以前都行的，怎么就不行了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接到了多次举报。你以后不能演了啊，交了罚款，该干嘛干嘛去。罚一百算轻的。”
我对大丫说，“拿一百块钱来。”
她不情不愿，从碗里数出一百块钱，那都是几毛几毛的零钱，最大的也不过两块钱。
两个街容办工作人员依然面无表情，拿过钱，催我赶快收摊，然后就走了。
我抱着豹子痛哭失声。
旁边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一哄而散了。也有同情我们的，扔下几块钱。
大家心情都不好。第一次这么早收摊。谁也吃不下东西。
这时，有人敲门。
大丫过去开门，只见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进来，说：“武胜之是吧？有人举报你虐待儿童，不让她上学。”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说：“怎么就是虐待儿童了呢？”
那个人很不耐烦，说：“明天赶紧去办暂住证，办好了到居委会登记，她必须上学。今天先把这个表填了。”
她递过一张表。我一看，就是流动人口基本情况登记表。我郑重地写下了我和姚雨欣的名字。
“出生日期，出生日期…大丫，你啥时候生的？”
“我，我不知道。”
“还说没虐待，自己女儿啥时候生的都不知道。”
“父亲姓名，父亲姓名，职业，职业…”我念叨了好几遍，只好空着。
“快写啊！”
我空了好几个地方，把表递给她。
她并没有看。“明天就去办。”她走的时候丢下一句。
事情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了。
“大丫，这不是我逼你，你真的要上学了，别的小朋友都在上学，就你不上。”
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第二天，我让豹子看好家，领着大丫，来到当初报警的派出所，询问找到大丫的父母了吗？
派出所的人说，等一下，我们查查。
等了好一会，刚才的那个人出来说：“目前还没有结果。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们找到了通知你。”
我为难地说：“我没有联系方式。”
“写你电话。”
“我没有电话。”
“没电话写家庭住址。”
家庭住址？写焦家村？还是写我租房子的地方？过两天就走了。
我犯了难。
“快写呀！你住哪儿？”
我只好写了现在租房子的地方。
“暂住证怎么办？”
我小心翼翼地问。
“出这个门，往东一百米，第二个大厅。”
我按照他的指点，来到了办证点。
“我办暂住证。”
“身份证，一寸照片，租房合同，务工合同。”
“我没有务工合同。”
“营业执照也行。”
“也没有。”
“你做什么的？”
“我，我，街头表演的。”我说话第一次结结巴巴。
“社保证明税务证明。”
我呆在了那里。因为，以前的我从来不知道，社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回到家，我没心情做饭，大丫学着做。我不想吃。她说，妈，辛苦了，吃点吧。我一把推开，我烦，你吃吧。
她突然说：“你借口办暂住证，其实是在问派出所有没有找到我妈，你不想要我了！”
我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找你妈了！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养你？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我凭什么养你？你都看到了，人家不让我演了。不演，喝西北风去？我能喝，你跟我一起喝？跟我有什么好？找到你妈你还有口吃的，跟着我挨饿？”
大丫“哇”地一声哭了。
“妈，别不要我。我爸死了，我妈老是给我找后爸，我经常换爸爸。是我自己跑丢的，我妈给我找的后爸，老是拿胡子扎我，我妈还让我叫他们叫爸。我害怕，我不想跟我妈在一起！”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晚上，大丫睡了，我郑重地打了一卦。我轻易不打卦的。
卦象显示，大丫说的是真的。我收养她，谈不上凶，但至少克。
可我又能怎么样？我自认有能力驾驭局面，而且，这个卦也算不上太糟糕。
第二天，豹子一早就汪汪汪叫个不停。我出门一看，是房东带着人来了。“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人报警说你养的动物扰民。我们来查一下你有没有手续。”
我们干这一行的，当然有手续，有疫苗证。
他们看查不出什么，就说：“管好你的动物，邻居们都说你家太臭了。”
房东说：“能找到别的地方，就搬走吧。邻居投诉好几次了。”
看来，我今天还得去找房子。
“大丫，大丫，醒醒。”
大丫揉揉惺忪的睡眼，穿衣洗漱，习惯性地找干粮吃，做出摊的准备。
“你忘了，人家不让出摊？”
“那我们今天干什么？”
“房东不让住了，我得找房子。”
“为什么不让住了？”
“说我们的动物臭。”
“不臭呀。”
“哎呀，房子是人家的，人家说了算。你留在家，我去找房子。你记得把它们喂好了。”
郊区很远，我蹬着三轮车，到处跑，也没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看来，需要换城市了。
当我回到家，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