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雪中血誓
寒风如刀，割得脸颊生疼。格若斯拉紧斗篷兜帽，眯眼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离开狩猎小屋已经三天，他们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向北行进，但暗影盟的追捕如影随形。
"再往前就是霜脊山脉。"奥布嘞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的银发上落满雪花，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过了山脉隘口，才算真正进入极北之地。"
格若斯加快脚步跟上她："暗影盟的人还会追来吗？"
奥布嘞琳没有立即回答。她停下脚步，从腰间取出冰晶吊坠。吊坠此刻泛着诡异的红光，微微震颤。
"比追来更糟。"她声音紧绷，"暗影盟主亲自出动了。"
格若斯心头一紧。过去几天，奥布嘞琳向他讲述了暗影盟的可怕——一个专门猎杀灵脉修士的邪修组织，盟主更是传说中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掌握着吞噬他人灵脉的禁忌秘术。
"那我们加快速度？"格若斯提议，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前的玄阳玉坠。自从开始双修，玉坠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在呼应他体内日益强大的灵力。
奥布嘞琳摇摇头："前面隘口是绝佳的伏击点。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她突然噤声，异色双瞳猛地收缩，"趴下！"
一道黑影从他们头顶掠过，带起刺骨寒风。格若斯本能地翻滚躲避，原先站立的地面瞬间结出厚厚的黑冰。
"反应不错，小崽子。"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游戏到此为止。"
雪地中突然升起七道黑色人影，呈环形包围了他们。为首者身披漆黑大氅，脸上戴着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唯有双眼位置透出两点猩红光芒。
"暗影盟主..."奥布嘞琳低声咒骂，迅速结印，一道冰蓝色光罩将她和格若斯护在其中。
格若斯调动体内玄阳灵力，金红色光芒在掌心凝聚。但当他试图发动攻击时，却发现灵力流动异常迟缓，仿佛被什么无形力量压制着。
"感觉到了吗？"暗影盟主轻笑一声，抬起枯瘦的手指，"这片区域已经被我的'噬灵大阵'覆盖。越是强大的灵脉，受到的压制越强。"
奥布嘞琳的冰罩开始出现裂痕，她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格若斯，听好了...待会我会引爆心脉处的诅咒，制造混乱。你抓住机会，往隘口跑..."
"不！"格若斯厉声打断，"我不会丢下你！"
暗影盟主大笑起来，笑声如同金属摩擦："感人至深的师徒情谊。可惜..."他突然抬手，一道黑光直射奥布嘞琳，"你们今天都得死！"
奥布嘞琳挥剑格挡，冰晶长剑与黑光相撞，爆发出刺目光芒。但另外六名黑衣人同时出手，黑色锁链从雪地窜出，缠向格若斯双脚。
"地缚阴链！别被碰到！"奥布嘞琳警告道，同时挥剑斩断袭向格若斯的锁链。
格若斯纵身跃起，勉强避开攻击。他在空中尝试凝聚灵焰，但噬灵大阵的压制太强，掌心只冒出几缕微弱金焰。
"挣扎是徒劳的。"暗影盟主悠然道，双手结印，"为了捕猎玄阳灵脉，我准备了整整十年。"
随着他话音落下，雪地突然软化，无数黑色手臂伸出，抓向格若斯和奥布嘞琳。更可怕的是，黑雾从地面渗出，所到之处，积雪瞬间腐化成恶臭的泥浆。
奥布嘞琳的冰罩彻底破碎，她踉跄后退，脸色惨白："格若斯，现在！跑！"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心脉处的诅咒印记，双手结出一个复杂法印。印记顿时黑光大作，化为无数黑色尖刺向四周爆射。
"你疯了？！"暗影盟主首次露出惊容，"引爆心咒会要了你的命！"
黑色尖刺击中周围黑衣人，他们惨叫着化为黑水。暗影盟主则迅速后退，大氅翻飞间挡下攻击。趁此混乱，奥布嘞琳转身扑向格若斯，用尽最后力气将他推向隘口方向：
"跑！别回头！"
格若斯眼睁睁看着奥布嘞琳跪倒在地，银发迅速被黑雾沾染，变得黯淡无光。她痛苦地蜷缩着，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仍用眼神催促他离开。
这一刻，格若斯体内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响彻雪原。格若斯胸前的玄阳玉坠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他全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如同燃烧的锁链。这些符文迅速蔓延，最终在他额头汇聚成一个太阳形状的印记。
噬灵大阵的压制被硬生生冲破，格若斯周身燃起金红色灵焰，脚下的积雪瞬间汽化。暗影盟主惊愕地后退一步：
"玄阳印记？！不可能！除非你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格若斯已经化作一道金虹冲向他，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一拳轰出，暗影盟主的护体黑雾如纸糊般破碎，面具上出现蛛网状裂痕。
"你究竟是谁？！"暗影盟主厉声喝问，声音中首次带上恐惧。
格若斯没有回答。他此刻处于一种奇异状态——身体自主行动，意识却漂浮在一片金色海洋中。在这片海洋里，他看到了许多记忆碎片：
一座燃烧的冰宫...一个与奥布嘞琳容貌相似的女子怀抱婴儿...女子将婴儿交给一对农家夫妇，婴儿颈间挂着玄阳玉坠..."记住，他叫格若斯..."女子含泪说道...
现实中的战斗仍在继续。格若斯的身体仿佛拥有自主意识，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妙绝伦，打得暗影盟主节节败退。剩余的黑衣人试图围攻，却被金红色灵焰瞬间焚成灰烬。
"该死！"暗影盟主咬牙捏碎一枚黑色晶石，"我们后会有期，玄阳之子！"
黑光闪过，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格若斯没有追击，而是立刻转身奔向奥布嘞琳。
她躺在雪地中，银发四散，如同一朵凋零的冰花。心脉处的诅咒印记已经扩散至半个胸口，黑色蛛网状纹路触目惊心。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晶。
"奥布...嘞琳..."格若斯颤抖着将她抱起，声音哽咽，"坚持住..."
奥布嘞琳微微睁开眼睛，异色双瞳黯淡无光："你...激活了印记..."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触格若斯额头的太阳标记，"果然...是你..."
"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医生！"格若斯试图抱起她，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
"没用的..."奥布嘞琳气若游丝，"心咒爆发...没人能活...除了..."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溅在雪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
"除了什么？告诉我！"格若斯急切地问。
奥布嘞琳的眼神开始涣散："除非...灵脉共鸣...更深层次的...双修..."
格若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第三章末尾提到的"灵神相融"——那是《阴阳调和经》中最危险也最亲密的部分，需要两人完全敞开心神，让灵力与部分灵魂短暂交融。
"我们试试。"他坚定地说，轻轻擦去她唇边的血迹。
奥布嘞琳微弱地摇头："太危险...你可能...被我体内的诅咒..."
"闭嘴。"格若斯罕见地粗鲁打断她，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按我说的做，师姐。"
这是他第一次用"师姐"称呼她。奥布嘞琳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最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格若斯迅速在雪地上清理出一块区域，脱下斗篷铺好，小心地将奥布嘞琳放下。他盘腿而坐，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双手与她十指相扣。
"相信我。"他轻声说，额头抵住她的，"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奥布嘞琳的呼吸略微平稳了些，她闭上眼睛，微弱地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格若斯引导自己的玄阳灵力流入她体内，同时完全放开心防，让两人的意识开始交融。
起初，过程异常艰难。奥布嘞琳体内的诅咒疯狂抵抗外来灵力，黑色蛛网不断蔓延。格若斯忍受着诅咒带来的剧痛，坚持维持灵力连接。汗水从他额头滚落，还未落地就蒸发成汽。
"坚持...住..."奥布嘞琳微弱地鼓励道，她的意识开始与格若斯的交织。
随着连接加深，格若斯再次看到了记忆碎片。这次的画面更加连贯：
年幼的奥布嘞琳在冰宫训练场挥汗如雨...她跪在宫主面前接受冰针入体的仪式..."你是极光宫百年来唯一能承受玄阴灵脉的弟子..."宫主的声音冰冷刺骨..."将来有一天，玄阳灵脉继承者会出现，你必须..."
记忆突然切换，成年奥布嘞琳手持冰剑，面前跪着一个年轻男子..."师姐，求求你..."男子哀求道，但她的剑依然无情刺下..."为了极光宫的预言..."她喃喃自语，眼中含泪...
现实中的灵力交融达到了临界点。格若斯的玄阳灵力与奥布嘞琳的玄阴灵力形成完美循环，一个蓝金色光茧将两人包裹。在这奇异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奥布嘞琳的诅咒印记开始缓慢退缩，黑色蛛网逐渐被金红色灵力焚烧殆尽。她的呼吸变得平稳，银发重新焕发光泽。当最后一丝诅咒被压制回心脉时，她缓缓睁开眼睛。
异色双瞳中倒映着格若斯的脸庞，某种前所未有的柔软情绪在其中流转。
"为什么...要冒险？"她轻声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我做过什么..."
格若斯轻轻摇头，手指拂过她的银发："我只知道现在的你。"
奥布嘞琳沉默良久，突然伸手抚上格若斯的脸颊："我本该杀了你的..."她声音颤抖，"极光宫主派我寻找玄阳灵脉继承者...是为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袭来，打断了她的告白。光茧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枯枝断裂的脆响。
格若斯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将奥布嘞琳护在身后。光茧逐渐消散，露出一个佝偻的身影——一个身披灰色兽皮的老者站在不远处，手中拄着根乌鸦头拐杖。
"寒鸦老人..."奥布嘞琳惊讶地低呼，身体明显放松了些。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黄牙："小琳儿，好久不见。"他的目光移向格若斯，尤其是他额头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太阳印记，"这就是预言中的孩子？"
"你认识他？"格若斯警惕地问，仍保持着防御姿态。
奥布嘞琳轻轻按住他的手臂："他是寒鸦老人，极北之地的守护者之一...也是我师父的旧友。"
寒鸦老人拄着拐杖走近，乌鸦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格若斯："玄阳印记...果然和预言中说的一样。"他突然伸手抓住格若斯的手腕，"孩子，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格若斯一愣："我...我不知道。养父母说我是被放在他们门前的孤儿。"
寒鸦老人与奥布嘞琳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跟我来。暴风雪要来了，而且..."他嗅了嗅空气，"暗影盟主的臭味还没散尽。"
他转身向隘口方向走去，脚步出奇地轻盈。格若斯扶起奥布嘞琳，发现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刚才你想说什么？"他小声问，"关于极光宫主派你..."
奥布嘞琳摇摇头，银发在风中飞舞："等安全了再说。"她犹豫了一下，主动握住格若斯的手，"但有一件事是真的...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任务。"
格若斯心头一热，正想回应，前方却传来寒鸦老人的催促声：
"快点，孩子们！除非你们想变成冰雕！"
抬头望去，隘口处的天空已经变成铅灰色，暴风雪的前兆。格若斯握紧奥布嘞琳的手，两人加快脚步跟上老者。
随着海拔升高，气温急剧下降。格若斯呼出的白气瞬间结霜，眉毛和睫毛上都挂满了冰晶。奥布嘞琳似乎不受影响，甚至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这是灵力恢复的迹象。
"前面有我的落脚点。"寒鸦老人指着隘口上方的一个山洞，"今晚在那里过夜，明天就能看到极光宫了。"
极光宫。这个名字让格若斯心头一紧。从奥布嘞琳的记忆碎片来看，那是个充满矛盾的地方——既是她成长的家园，也是伤害她的源头。
仿佛感知到他的不安，奥布嘞琳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别担心...有我在。"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格若斯感到无比安心。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至少现在，他们在一起。
暴风雪在他们抵达山洞的瞬间降临。洞内比想象中舒适，甚至有简单的床铺和火塘。寒鸦老人点燃一堆篝火，从行囊中取出风干的肉和某种根茎植物煮汤。
"说说吧，小琳儿。"老人一边搅动汤锅一边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背叛极光宫？"
奥布嘞琳坐在火边，火光为她的银发镀上金边："您知道宫主的预言...关于玄阳与玄阴灵脉的..."
寒鸦老人点点头："'双脉合一，天地变色'。古老的预言。"
"宫主认为预言意味着吞噬。"奥布嘞琳的声音低沉下来，"她在我体内种下噬心咒，命我寻找玄阳灵脉继承者...然后..."
"然后杀了他，吞噬他的灵脉。"寒鸦老人接话道，瞥了格若斯一眼，"但你违背了命令。"
奥布嘞琳沉默片刻："我发现预言可能有另一种解读...双修而非吞噬...宫主不能接受这种'软弱'的选择。"
格若斯想起那些记忆碎片："所以你逃走了？"
"在那之前..."奥布嘞琳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被迫杀死了反对宫主的师弟...那是我最后一次执行极光宫的命令。"
洞内陷入沉默，只有柴火噼啪作响。寒鸦老人盛了三碗热汤递给他们：
"明天就能到极光宫了。二十年来第一次回去，感觉如何？"
奥布嘞琳接过汤碗，手指微微发抖："就像赴死。"
格若斯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我们一起面对。"
寒鸦老人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有趣...非常有趣..."
他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肆虐的暴风雪："睡吧，孩子们。明天...将是漫长的一天。"
格若斯和奥布嘞琳并肩躺在简易床铺上。洞外风雪呼啸，洞内却因篝火而温暖如春。奥布嘞琳背对着格若斯，银发铺散在兽皮上，如同一泓月光。
"格若斯..."她突然轻声唤道。
"嗯？"
"如果...明天发现你的身世比想象的更复杂...你会恨我吗？"
格若斯转过身，轻轻将手搭在她肩上："永远不会。"
奥布嘞琳的肩膀微微颤抖，但没有推开他的手。两人就这样，在暴风雪的呼啸声中，沉入不安的睡眠。
洞外，一只蛇纹乌鸦悄然落在树枝上，血红的眼睛透过风雪注视着山洞。它的目光尤其在格若斯和奥布嘞琳交握的手上停留许久，然后振翅飞入茫茫雪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