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惺忪的眼,习惯性地瞥了一眼窗外,阳光从半遮的窗户透进来,明晃晃地打在阳台一盆翠绿喜人的幸福树上,我立即判断出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上午十点了。
觉着头有些不适,我翻了个身,打算睡个回笼觉。
可我刚翻了个半身,后背突然触到一堵软硬的物体,我心头一恶,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苟生昨夜竟然趁我酒醉时壮着胆子爬上了我的床!
一股火气随即腾地冒起来,我立马翻过身,并抬起脚,准备一脚将它踹下床去,可就在我翻过身去看苟生的时候,它也正醒来看我,一对眼,我们先是一呆,而后双双惊骇地鬼叫起来!
我的声音:“凹......”
苟生的声音:“啊啊啊......”
声音一出口,我们都愣住了,各自张着嘴巴,心惊地看着对方,不敢再出声了,而后双双如同见鬼了一般地向后跳开。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发现身体弹跳起来从未这般轻松自如,一跳竟然直接跳下了床,而苟生却只在床上扑腾了两下,整个身体都未移动半分!
我们惊恐地看了看自己,又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对方,然后,我绝望地倒了下去!
我与苟生,竟然互换了灵魂!我变成了苟生,苟生变成了我!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顿觉五雷轰顶,生无可恋!
相较于我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感受,苟生很快接受了现实。它开始探索自己的新身体,先是新奇地看看手,不自禁地伸出舌头去舔,却忽地顿住,咕哝了一句:“没毛!”话一出口,它又吓了一跳,赶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眼惊惶地乱瞟了片刻,小声地试探地说了一句,“我叫苟生。”这下它终于反应过来了,惊奇地大吼一声,“哇!我还会说人话?”它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衣柜上的穿衣镜一照,又鬼叫了一声,“啊!我怎么变成你了,仁昇?!”
见我没应声,它转过头来看我,露出欠揍的表情:“仁昇,你好可爱!”
不等我回应,它又对着镜子晃了晃屁股,悲惨地大叫一声:“啊,我的尾巴!”它摸着屁股干嚎,“嚯嚯,我的尾巴,竟然不见了,噢,我的尾巴......呜呜呜......哈哈哈......”最终它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狂喜大笑起来。
我看着它那得意的样儿,恨不得扑过去甩它一耳刮子!可还不等我爬起来,它便兴奋得从床上跳下来,动作还是狗的动作,趴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不是梦吧?天呢!这感觉太棒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被女巫下了诅咒?对,一定是这样的,睡美人里就显示了魔法的奇特,还有灰姑娘,得赶在夜里十二点前从舞会离开,否则魔法消失,她又变回那个一身灰扑扑脏兮兮的样子......”
看着苟生狗模狗样地在眼前晃来晃去,我愤愤地骂道:“就算你披了张人皮,也改不掉狗的德性!”可当我发出的声音是标准的狗吠时,我欲哭无泪,更加的绝望!
苟生听懂了我的话,慢慢直起身来,却依旧像狗一样蹲着,不以为意地道:“我初为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掌握了你们人类的行为方式,得有个适应过程嘛?就比如你,也不可能马上就学会了狗的做派,得慢慢调整才能有个狗样嘛,嘿嘿......”
这话是有道理,可我心里却恨不得它立刻从眼前消失!谁愿意好好的人不做,而成为一只狗啊?还狗样?
此刻我暗自后悔,五年前那个暴风雨肆虐的黑漆漆的夜晚,在这货向我摇尾乞怜时,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把它收养了,没了它,自己也就没有了变成狗的机会!
苟生原本是一只流浪狗,在我出差的时候,它跑到我租的房子门口拉了泡屎,便不肯走了。你在屋里睡觉,它在外面咆哮,好似我占了它地盘似的。
我出差回来,十分疲惫,却被它吵得不能入睡。我怒从心起,去厨房拿了根擀面杖,拉开门,凶狠地瞪着它,拿着擀面杖指了指它,又用力地敲了敲门框,敲得门框咚咚咚地响,这般暗示它再叫我就不客气了!
看我凶神恶煞的模样,我以为它会跑,但它瑟缩着身子,蹲在门口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估计是被吓傻了,居然有这么胆小的狗?!
它一示弱,我便不忍心了,想它是不是饿得发慌了才这样不依不饶的,于是转身进到厨房,打算从冰箱里拿块牛肉将它打发掉,它却趁我转身之际,从半开的门蹿了进来。
我惊愕之下,本能地挥舞着擀面杖去驱赶它,它呜咽了一声,流下泪来。看它哭,我又不忍心了,放下了擀面杖。它见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摇着尾巴,脏兮兮的身子蹭了蹭我的腿。
我看出,这是一条通人性的狗,它希望我不要撵他走。我对狗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养狗也不排斥,关键是我没时间照顾它,可看它那眼泪汪汪的可怜样,我犹豫了半晌,还是收留了它。
我给它取名苟生,一个十分随意的名字。
有了苟生,我的生活也没什么改变。苟生很聪明,似乎以前受过专门的训练,会自己找吃的,也会蹲马桶,会开电视,作息十分规律,除去那副狗样,跟半大的小孩差不多。生活上它基本能自理,根本不需要我多操心。
可我万万没想到老天竟然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想我曲仁昇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偷鸡摸狗,本本分分良民一个,兢兢业业上进的良好青年,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我跳楼的心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尽管我无法接受自己的狗样,但我不想死,我用仅剩的一丝理智在大脑的知识库里查找有关鬼神灵怪的信息,想要找出发生在我和苟生身上的怪事的原因,我相信只要找到了根源,破解了其中玄机,那么我就有机会再变回人样。
可我是个坚定的科学拥护者,素来不相信什么鬼神灵怪的说法,就更没有兴趣去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所以我忙活了半晌,一无所获。
我呜咽了一声,无力地趴在地上,动也懒得动。
正在我为寻找变回人样的办法心力交瘁时,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我顿感不妙,一下跳起来,直起身子,用两条狗腿艰难地跑过去。当我看到卫生间里面的场景时,我顿时气得头顶冒烟,卫生间的地上凌乱地躺着我和萧彤的洗漱用品,苟生蹲在台盆上,脸贴近镜子,正用它的专用牙刷刷着“我”的牙。
我气急败坏地冲苟生吼道:“你在干什么?”
苟生看了眼怒发冲冠的我,气定神闲地道:“喔,别见怪,你知道我一把年纪了,眼神不好使,不贴近点镜子,看不清这几天没刷的牙有没有刷干净!”
我气得肚子咕噜咕噜地响,冲它吼道:给老子停止停止停止!赶紧扔掉你的脏牙刷!老子的牙天天早晚都刷,哪里不干净?
“喔......”苟生反应过来,“我又忘了,我现在是个人了!我既然变成了你,自然也得用你的东西。”它说完,把它裹了泡沫的泛着腥臭的牙刷朝我一递,“不客气,我的东西你随便用!”
我来不及恶心,头一阵晕眩,趴在了地上,欲哭无泪!
苟生见我悲愤欲绝,丝毫没有一丝歉意,像一个慈爱的长辈那般教导我:“仁昇啊,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对此我们往往毫无反抗的能力,只有接受,并努力改变自己,去迎接新的意外,人生就是一段不断接受意外的旅程......所以,仁昇,放轻松,这或许将成为你人生中一段十分有意义的经历,毕竟世界七十五亿人口,还没发现人变成狗的案列被报道过......”
听了这话,我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隐隐作疼。有意义的经历?他妈的耻辱的经历好吧!还报道,这是嫌脸丢不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