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疑问盘踞在众人心头，眼下却没时间细想。英婵与那女子双双倒下，先后脱阵，无量阵因失去两角，灵力流转顿时失衡，阵界灵光剧烈晃动，阵势紊乱如河中断堤，灵力交错处隐隐出现裂隙，阵光晦暗不稳，四周的气场震荡不休。
“稳住阵法！快！”叶长离一声急喝，声音清冷而坚定。五人深感不妙，迅速催动灵力，试图撑起阵势。然而，阵中修士早已人心大乱，不少人因恐惧不敢再坚持，更多人则灵力耗尽，实在难以支撑，为寻一线生机，纷纷脱阵出逃。
恐惧和混乱在阵中蔓延，无量阵因阵中动乱再度失衡，阵法的光芒迅速暗淡，裂痕四起，灵光屏障不堪重负，枯木的枝条趁势就要疯狂涌入，阵法面临彻底崩溃。
阵心深处，叶长离眼见阵法裂痕愈发扩大，心底如坠冰窟。她咬紧牙关，一手掷出阴阳扇，另一手迅速掐诀，口中低喝：“玄虚！”一道灵光屏障顿时升起，将余下一些身受重伤但仍一息尚存的弟子们笼罩其中。
“叶师妹，你还能撑住吗？”裘天佑瞥了一眼她泛白的脸色，眉宇间满是担忧，虽然自己身形也微微摇晃。
“还能坚持片刻……”叶长离低声回应，额间冷汗不断滑落，手臂因灵力过度输出而颤抖不止。
“阵快破了！”余非晚急促喊道，显然十分惊慌，“阵若自毁，能否重伤枯木尚且不知，但我们几个定会没命！”
叶长离没有回答，只是咬牙加注灵力，以尽可能多保住阵势一时片刻。然而灵力扩展的同时，她体内灵元也迅速消耗，呼吸逐渐急促，眼前甚至隐隐发黑。
“叶长离！”一声愤怒的喊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叶长离的专注。她猛然抬头，循声望去，便见贺云阳正目露震怒地盯着自己。
叶长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灵力过度耗损，导致遮掩容貌的浣颜纱失效，露出了她的真容。
“原来是你！”贺云阳的语气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与厌恶，“叶长离，你这个灵修界的罪人，竟然——”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叶长离强压心中怒意，厉声喝道。她知贺云阳心高气傲，定是极其不愿意与她这个灵修界罪人合力御敌的，不过当下他们已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法只得全力以赴合作。
“若有什么不满，等我们渡过此劫再说！”
贺云阳眉头紧锁，显然极不情愿与她合作，但眼下情势危急，已容不得半分迟疑。他狠狠瞪了叶长离一眼，随即注入更多灵力，勉强维持阵法。
然而，阵心灵光依旧明灭不定，裂痕越发扩大，整座阵法随时可能崩塌。枝条如巨蟒般翻滚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击打在屏障之上，阵界震荡，裂缝竟已蔓延至边缘。
叶长离勉力支撑着结界，暗暗思索着破敌之法，便听萧肃沉声道：“这样拖下去不行。”
叶长离转头看向萧肃，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坚定之中流转着一丝担忧。
“掌座师兄，你有什么法子？”裘天佑目光迫切地看着萧肃。
“待会儿你们提前撤掌，立刻退出阵外。”
“撤掌？”裘天佑不明所以，满脸困惑，“待会儿是什么时候？”
萧肃没有立刻回答，他目不斜视，紧紧盯着阵心的变化，仿佛在捕捉某个关键时机。
“就是现在！”他陡然厉喝一声。
来不及思考，四人闻声照做，就在他们撤掌之际，灵力瞬间收回，几乎在同一刻，步光剑祭出，剑身骤然迸发出炽烈的光芒，剑光交错成网，直击阵心。
霎时间，剑光如虹，洞穿阵法的中心，灵力爆发而出，宛如九天雷霆轰然落下。枯木的主干被这一击震得寸寸裂开，枝条纷纷被震碎，向四周飞溅，带着狂乱的嘶鸣声。
原来如此！他们方才看明白，在阵毁之前，先破阵心，同样震慑敌人威力不减，但对于阵中之人的反噬却减到最轻。
阵将破之时，五人皆退至边缘，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无量阵在阵心被击穿的刹那彻底崩塌。灵力的余波如狂潮般席卷开来，将枯木的枝条瞬间震散。那些疯狂卷动的木枝如遭雷击般抽搐不止，旋即纷纷坠落地面。
然而，就在其双双爆破之时，伴随着一声惊叫，一个白色的身影竟横飞而过，像是被击飞，正朝对抗的漩涡中去。
叶长离当机立断，一声“千机”召回阴阳扇，随即变幻出长链险险将其拉住，正好在阵法爆破之时瞬间将其拉了回来。
光影交错间，叶长离却一下将人重重摔在地上，自己的身体也随即快要倾倒，好在萧肃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众人这才看清，被摔出去的那人是九牙山的青风。但不清楚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叶长离一狠心将右肩上的暗刺拔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她此刻并不在意，只愤怒地将暗刺摔在倒地的青风旁边，狠狠插进地里。
“你好歹也是九牙山门人，你我同出一门，你当真因为慕云，就恨绝了我，便是在这大局当前，生死存亡之际，还是想着要杀我？”
叶长离越说越激愤，“我几次三番给你机会，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便以这师叔之名，替九牙山清理门户！”
叶长离此番在气头上，也是不管不顾地将藏在心里的过往一口气道了出来，说着便要挥扇动手，岂料这时却见青风吐血不止，身下隐约爬出几只黑乎乎的虫子......
“照影虫？”
叶长离与萧肃目光一触，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虑，这其中有蹊跷。
于是萧肃将叶长离扶至青风旁边，并指探向其眉心，灵息一触即收，随即摇了摇头：“没救了，阵法爆破时他离得太近，灵根尽断，五脏俱裂。”
“所以他方才暗袭我，是受照影虫操控？”
“他好像在说什么。”
只见青风口中断续涌出鲜血，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嘴唇翕动，似乎正拼尽最后力气想要发出声音。萧肃俯身去听，只勉强捕捉到破碎的几个字——
“他……没……死……杀……还有两......该......”
“这是何意？”
萧肃再琢磨了一下，连猜带蒙将青风含糊不清的话艰难拼凑，尝试补全其意：“他没死，杀了他。还有两人，都该死。”
乍听此言一头雾水，然而叶长离转念一想，心里却是狠狠一凛，像被冰水一激，令她止不住地颤抖。
不顾自己的伤势，叶长离强行渡了一道灵力进入青风体内，为他吊住最后一口气，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你要杀谁？说清楚，谁该死？！”
“七个人……那个女修害的我……英婵，英婵她……根本……杀不了她……”
七个人？叶长离与萧肃一对视，随即心领神会。她原本以为这回是误会了青风，谁想青风弥留之际道出这一句，却是令她始料未及。
叶长离猛地转头向英婵那处望去，果然见得她仍躺倒在地，但她出手伤的那名女修，的确不见了踪影。
叶长离再难抑制，连珠炮似地追问：“你说的是不是两年前连云山大战？你也是那七个害我之人之一？那女修是谁？她是不是主谋？”她生怕慢了一瞬，“你说还有两人也该死，他们到底是谁？！”
然而青风气息已如游丝，面对连番追问，他只艰难地吐出断断续续的字句，仿佛正用尽最后的清醒传递什么：
“我们……着了她的道……不知为何发狂……屠戮凡人……菁山宗宗主，是她引来的……也是她……杀的……”
“事情败露……自相残杀……只剩七个……她威胁我们……是她逼我们……”
“杀了凡人……修为再难寸进……唯有去落日岭……才有一线生机……”
“落日岭……西山腹地……千年枯木……”仿佛感知到生命急速流逝，他语速突然加快，语调也扬了起来：“杀了那女修……还有他们……也该死！！”
“他们是谁？！”叶长离蓦地抓住他渐冷的手臂。
青风喉中咯咯作响，声音微不可闻。萧肃极力倾听着，复述出模糊的音节：“……明……杀……”
“明……杀……我？”
“——钟鸣杀我！”萧肃骤然拼出了这四个字！
仿佛被当胸重击，叶长离扑向气息奄奄的青风，声音因震惊而发颤：“是钟鸣对你下手？他也是七人之一？！”
没有回应。
面对叶长离急切的询问，青风却咽了气，再也回答不上了。
“青风？青风！”
所有的疑团眼看就要浮出水面，却在此刻彻底失去了回音。
叶长离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幸而被萧肃及时扶住。她无力地坐倒在地，目光恍惚地落在青风已然失去生机的脸上，喃喃道：“我原以为……青风是因心悦慕云，而慕云又是师姐的弟子，同门皆视我为叛徒，他才几次三番害我。可我万万没想到……他要杀我，竟是因为他本就是那七人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