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张嫣篇
书名:列女传 作者:小薇KING 本章字数:3545字 发布时间:2021-04-27

关键词:刘邦灭秦后又击败项羽,于公元前202称帝,国号汉。定都长安,407年的大汉王朝由此开启,这是继秦朝后出现的大一统王朝,具有承先启后的重要地位。而华夏族至此也被称为汉族,尽管后来历经变迁,但中国汉族的主体地位从没改变,刘邦死后,大权掌握在他的皇后吕雉手中多年,史称吕后专权。

 

他们说我从小就喜欢花,会伸手抓东西时就拽着傅母头上戴的花不撒手,后来凡是想抱我的女眷们事实都被警告,接近嫣儿的时候最好别戴鲜花。

“这孩子真可人疼。”我被抱着上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时我几岁?四五岁吧?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还是记得那个爽朗的男人笑声。

旁边的一个好看的娘娘娇笑道:“是呢,瞧这眉眼儿,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呢!”

男人哈哈大笑:“爱妃,别看你长得天姿国色,这孩子怕以后出落的更胜过你一筹呢?”

我懵懵懂懂听他们说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盯着周围摆满的鲜花。只是来之前娘特意叮嘱我,去看外祖父可不能失礼,我才强忍住自己的手。

我倒不是想将花摘下来,就是想单纯去摸摸花,闻闻花。我非常好奇,这么漂亮的东西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呢?

等我再大一点了,家里的花园就成了我每日常在的好去处,每日上过课之后,我就蹬蹬蹬跑到花园里,看着花匠精心地照料花儿,甚至自己还动手浇浇花,或者学着松松土。

“这花不能天天浇水的。”花匠张伯忍不住出声制止我。他看着我抬头不解地望着他,耐心地解释道:“这个花和人一样,每天喝多少水是有定数的,如果喝多了,它就会不舒服。”

“就像弟弟喝水喝多了会尿床?”我的反应很快。

张伯哈哈大笑,因为日子久了熟了,他就没有我当初去花园玩时看到我的拘束,反而常常和我有说有笑起来。

“每朵花儿都和人一样,是有自己的脾气的,有的喜欢多喝水,有的喜欢晒太阳,有的呢喜欢人常去陪它,给它松松土。”

张伯对待园里的花儿就如对待孩子一样精心,每天一边忙着还一边和它们碎碎叨叨说话。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伺弄着花,说来奇怪,我似乎真的能听到花儿在对我说话。当我心情好的时候给花儿唱着从傅母那里学来的歌谣,我觉得花儿也在摇头晃脑地和我一起哼唱,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不是像弟弟那样乱发脾气,而是跑来和花儿诉说我的烦恼。而花儿在耐心的听完我的唠叨之后,先是陪我唉声叹气,然后再迎风摇曳,翩翩起舞,让我再次展开笑颜。

所以当我十岁那年,母亲告诉我说,我要离开家,嫁到皇宫中,嫁给我的皇帝舅舅时,我只提出一个要求,那么是将张伯及所有的花儿都一起带到皇宫里去。

来到皇宫后,我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我不能每天日睡到三竿再起床,而且还有一些宫中的嬷嬷来教我更多的规矩,也有夫子教我读书识字。不过对于我爱花的习惯,倒是没有管。皇帝舅舅看我的眼光中带着忧郁:“这么小的孩子,她懂什么?让她玩她的。”

“她不小了,今年都十二了,你还不肯和她同房,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外祖母的脸上带着冷意。我有点害怕她。在我刚嫁到宫中不久她就对外说我怀孕了,还非让我每天在衣服下面塞着厚厚的棉花,大夏天的热死了。

在我结婚一年后,我就“顺利”地升级当上了娘。那个小娃娃长的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格外的可怜。不过宫人并不让我多接触他,也许是怕我力量不够,抱他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吧?

不过我每天还是去逗逗他,就像每天去照顾花儿一样。渐渐地,这个孩子和我熟起来,一看我来,就咿咿呀呀和我挥手。

“恭儿今天还对我笑呢!”我一边给海棠花排去昨晚下大雨积的水,一边兴奋地对张伯说。

“是吗?他也一岁多了,小娃娃长的比花儿快。”张伯附和我的话。自打进宫以来,他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我,后来我才知道,那种目光叫怜悯。

“花儿用心伺候,一定会长的好,怕是人就不一定了啊!”张伯感叹着!

因为外祖母的强迫,皇帝舅舅终于在我来初潮后与我同房了,不过他并没有对我做宫中嬷嬷教导我的事,只是每晚看书很晚,然后在已经熟睡的我身边躺下。

有了他在,我反而睡的不安稳,因为他总被梦魇缠绕,常常在梦中发出尖叫声。我在迷迷糊糊中听见他一会儿说什么“爹爹,爹爹,不要丢下我。”一会儿又叫“娘,我饿,我饿”,有一天还喊“人彘?不,不会的。”

“人彘”这是什么?我很好奇,可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却变了脸色。

“是谁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他眼睛盯着我,似乎很紧张。

我被吓到了:“没,没谁,是你说梦话我听见的。”

“这样啊!”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声音中带着苦涩:“乖嫣儿,别问了。”

“那你肚子很饿吗?”我又试探着问,“是晚上没吃饱吗?”

“这也是我说的梦话?”他敏锐的查觉到了。他摸摸我的头:“大概是我做梦梦见以前和太后一起在项羽军队坐牢时的事了,那时我总是吃不饱的----我怎么不记得我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了呢?唉,我的脑袋越来越不好使了,可能是老了吧。”他苦笑着。

他不是才二十一岁吗?怎么会老呢?我迷惑的望着他。

某个夜晚里他再一次从梦里惊醒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等宫女点上灯后,我的眼睛看到鲜血如梅花点点,在被子上洒的惊心动魄。

闻讯匆匆赶来的外祖母老泪纵横,她发狠地说:“你现在还怪不怪我把戚夫人做个人彘了?还恨不恨我杀了你如意弟弟了?那个杀千刀的狐狸精啊,为了让如意当上皇帝,给你们姐弟都下了毒啊,你们都活不久的,你就忍心看着你娘我老无所依吗?啊?”

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外祖母的脸扭曲到变形,真是太可怕了,我吓的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在被窝里。

“别说了,别说了,娘。”皇帝舅舅喘着粗气,“是我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命不好?我呸,我们吕家辛辛苦苦帮着刘家打江山,到头来你爹那个没良心居然想把皇位给庶子,要不是他给那个狐狸精的胆子,她敢偷着给你们姐俩下毒。都怪我粗心,发现的太晚了!”外祖母嚎啕大哭起来,皇帝舅舅也默默垂泪。

我惶恐地在旁边看着,外祖母一把将我搂住,“我的心肝儿啊,将来就剩咱娘儿们了!”

果然第二年皇帝舅舅就驾崩了,临死前他拉着我的手,百般嘱托我,一定要对刘恭好一点,我重重地点点头。

外祖母说的没错,第二年我娘就死了,我爹一下子头发都白了许多,脸上的褶子看着比张伯都多,他带着弟弟来看我,只会远远地跪在帘子外,道一句“太后多保重”

是的,才十四岁的我成了太后,三岁多点的刘恭成了皇帝。不过我并不理会什么朝政,我也不懂那些。我每天好好的陪刘恭玩,精心地照顾他衣食起居,甚至好久都顾不上去御花园侍弄花草了。

当七岁的刘恭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对我怒吼道:“走开,你走开,你不是我亲娘,是你把我亲娘杀死的,等我长大后也要杀了你”时,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一阵天悬地转,一头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的冷,不知御花园的花能不能抵挡的住。”等我从昏迷中醒来后,我的脑袋竟然第一个想的是这个。

外祖母守在我身边,看到我醒来方才舒了一口气,她的脸自打皇帝舅舅死后就清减了许多,此时瘦成一条。外祖母摸摸我的头:“总算是退烧了,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非杀了那个小崽子。”

“恭儿呢?”我虚弱地问道。

“送到永巷反省去了,养不熟的狼崽子!”

我大惊,永巷就是宫中的监狱,条件之差可想而知。我赶紧求情:“太后娘娘,恭儿还小,他身子本来就不好,怎么能在那里呆呢,他准是听到别人闲话才胡说的,您把他放出来,让我细细教导他就是了!”

外祖母盯着我的眼睛,冷冷道:“你信他以后会对你好?”

我默然,仇恨的种子如春天的野草,一旦生根就会狂长不止。我不由得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这个春天,怎么这么冷啊?

不久刘恭就死在了永巷,他的弟弟刘弘继承皇帝,这个孩子自然也是一个傀儡。大权仍然牢牢把握在外祖母的手里,她疯狂地培植吕氏家族的势力,还想让我多多了解政务,可是我拒绝了,我只想在每天和花儿呆在一起。

外祖母还是老了,白天她神采奕奕的处理政务,晚上则瘫在榻上,一点也不想动地方。她喃喃地对我说:“嫣儿,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牺牲,就白白给他刘家做嫁衣。要是你和盈儿真的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那是乱伦啊,不能够的啊!我酸楚地想着,已经双十年华的我不再是懵懂孩子了,我什么都懂了。

当外祖母死后,曾经显赫一时的吕氏家族如风中残烛,不堪一击。大臣们口口声声说刘弘不是皇帝舅舅的亲生儿子,是外祖母从吕家挑出来的,他们将远在晋阳的代王刘恒迎回宫中当了皇帝,刘弘这孩子则被残忍杀死。

我仍然每天在御花园中忙着照料我的花儿,对外面的狂风暴雨视而不见。我也会被当成吕氏乱党,成为一缕幽魂吗?无所谓了。

幸运的是,我没有死,我被送到未央宫后面的一处宫院,这里很幽静,更为重要的是,里面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园。

我每天忙着侍弄那些花儿,看着它们或楚楚动人,或张扬绽放,或妖娆摄人,一个个开的那么旺盛有活力,觉得开心极了。

人生一场,岁月难酬,用心养花,看花开花落,月圆月缺,这日子,也挺好。

注:刘嫣在北宫无声无息过了十七年后病逝,终年四十岁。死时仍是冰清玉洁之身,后被百姓奉为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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