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个鱼丸想要杀我灭口的晚上。
那晚月黑风高,鱼丸带着她十五岁又瘦有小的小身板,只身一人翻墙溜进了我家。
她推开门的那一刻,恰逢我诗意大发,正在大花小花两条野狗的簇拥下,脸朝着二十五瓦的电灯泡,眯缝着眼沉吟不止。
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回头看见一脑袋头发扎煞着的鱼丸,她杀气腾腾,两只眼睛正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起身抓起小板凳,保护住自己。
虽然我十七岁,又胖又圆,手里有一把来自邻村王木匠手工打造的榆木小板凳,还有两条忠实可靠的野狗,但我依旧被她的气势笼罩住了,我慌得很。
鱼丸是个天生带着霸气的人,据说她出生的时候,身子上就罩着一团咸鱼状的霸气。传闻医生把她从娘胎里抱出来后,被她的霸气逼得头晕目眩,上吐下泻。
传闻未必可信,但鱼丸能在那个穷山恶水多刁民的村子里,在十三岁时,就混得风生水起,和一件事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们刁民村,有很多刁民,一个村有一个刁民,他可以依仗自己的刁滑险诈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可满村子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能贡献出一两个刁民,这就使得刁民发挥不出他们的作用,于是,互不顺眼的刁民只得扎堆在一起,最刁的刁民顺理成章成为刁民中的刁老大。
有一个姓刁的黑脸男人,恰好成了独霸一方的刁老大。
这个姓刁的刁老大当了老大后,没什么太长脸的坏点子,唯独他喜欢物色十三四的小姑娘给他洗脚这件事,令人恨得直咬牙。
刁民村,人人都想着使坏心眼子,连生孩子传宗接代这事都一度被搁置,因此村子里也就没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姓刁的刁老大的手下每天为了给老大找小姑娘,搞得焦头烂额,一开始拉二十三四、三十三四的女人去充数给刁老大洗脚,后来实在找不到看上去年轻的女人,村口墙角蹲着晒太阳的老掉牙的老大娘也被拉去,如此洗了几个月,刁老大的手下们也没发现他们的老大有什么异常,大概是因为老大的心眼早被恶意给蒙蔽了,所以就觉察不出来了吧。
如此分析后,刁老大的手下们胆子大了很多。有一天,有一人,说:“今晚,我们把鱼丸抓来给老大洗脚如何?”
话音未落,众人一片哗然。
很多人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但出门搜刮一圈,好像除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刘大妈,实在找不到一个女人了。有人觉得哪怕找男人给老大洗脚也比找鱼丸给老大洗脚要安全的多。
最终,手下们心一黑,几十个人埋伏在村后大槐树上,瞥见鱼丸路过,一拥而上,把鱼丸装进麻袋送给了刁老大。
刁老大好久没见过这么活跃的麻袋了,鱼丸在麻袋里扑棱棱像条离了水的鱼。
刁老大并不急着解开系麻袋的草绳,他先洗了把脸,刮了刮胡子,手指扣一把香喷喷的雪花膏,在掌心揉匀,轻轻拍打在自己的老脸上,然后整整衣领,拉拉衣角,特意把鞋子脱掉,袜子脱掉,伸出自己右手食指,在自己的脚趾头缝里上下一拉,紧接着迅速放到鼻尖上,拼尽全力地闻一口,他总要确保自己的脚足够酸臭才好。
饱嗅后,他格外满意,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麻袋边,解开了草绳。
草绳一解开,鱼丸一脑袋扎煞着的头发,首先刺了出来,然后是她被血丝充红了眼睛,刁老大一看到这双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救命,救命啊。”刁老大一边后退一边呼喊。
自此后,刁老大疯了,逮谁跟谁嚷嚷:“鱼,鱼,咸鱼,好大的咸鱼,好大……”
很显然,他是看到了鱼丸身上笼罩的那团咸鱼状的霸气。
一阵风,擦着鱼丸的身体,先一步凑近了我,我只感觉一阵头晕,眼睛被一种莫名的气味呛的睁不开。
我看不清鱼丸身上是否笼罩着咸鱼状的霸气,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鱼丸身上有一股比咸鱼还要臭的味道,于是,我脱口而出:“你好没有礼貌啊,进门为什么不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