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江边。
这里的江段并不是很宽,可以清晰地看到对岸的街道,树木和行驶的车辆。江中此时正有一艘运砂船顺着江水从眼前经过,船上装载的沙子,整齐划一地形成了四座小小的山头。
脚下是红砖铺就的人行道,沿着江岸顺着江水的方向蜿蜒前伸。人行道的一边是一连串低矮的水泥柱子,各个柱子之间由低垂的铁链连接着,用来防止行人不小心掉入江水中。
人行道的另一边是覆盖着绿草的隆起的土坡,土坡后面是茂盛的树林。
人行道边背靠着土坡,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有一把长椅,专供行人坐下来休息之用。
绮姿把轮椅推到长椅的一端,坐了下来。两个人坐在那里,面对着川流不息的江水,望着蓝天下天空中飞过的白鹭,加上阵阵微风拂面,他们感到十分的惬意。
不时有人从面前跑过,也有人在散步,还有人坐在人行道边持杆垂钓。
在如此轻松悠闲的氛围下,张俊山仍然忘不了绮姿所说的王东波追求她的事。
“王东波找你的麻烦了?”通常情况下,张俊山是不过问自己学生的个人生活的,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不仅因为王东波是自己的学生,而且他追求的女生竟然是自己也正在努力争取的绮姿。
导师和自己的学生追求同一个女生,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啊。可是这不是小说,是实实在在的正在发生的真实情况。
“找麻烦倒不是,他就是想要追我。”绮姿平静地回答道。“你知道的,就是男生上来跟你搭讪,问这问那的,其实就是想要电话号码。”
“他其实不怎么认识你嘛,不就是昨天你们去医院看我时,我让你们相互介绍才认识的吗?”张俊山继续刨根问底儿,想要搞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你今天上课时,他又跑去找到了你吗?”
“不是今天,是昨天。”绮姿回答道。
“昨天陈伟平他们三个不是先回去了吗? 你是最后一个人离开的呀。”张俊山仍然不明白王东波是什么时候去找绮姿的。因为昨天在病房里,他们只是相互认识了一下,然后三个学生先走了,绮姿离开时已经不早了。
“我离开时,刚走出病房,在楼梯口就被他拦住了。他们三个走后,他一个人留在那儿,在等我出来。”绮姿继续解释着。
“啊? 他原来并没有走啊。”张俊山听明白后很是生气,他当时就看出来王东波对绮姿有很大的兴趣,于是急忙把他们赶走了。可是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一直守在外面等绮姿出来,可见其心机之深。
“绮姿,他的个人生活我无法去管,我只能指导他的专业方面的事情,我必须保证他专业课题方面不出问题。”他想尽可能清晰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影响她的决定。
“其实,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他来找我,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何况他还是你的学生。”绮姿又重复了一下她的想法。
“我觉得,你心里怎么想,就如实说出来比较好,这样能避免造成误会。”张俊山又继续引导道,“他的个人生活我管不了,但是如果个人生活影响了工作,那我就要管了。”
“好的,我知道了。”绮姿终于明白了张俊山的想法。
“那——你想怎么办呢?”他想直接听到绮姿说出来,要直接拒绝王东波。
“他要是再来找我,我就直接跟他说了。”绮姿回答得很干脆,张俊山听了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他要是再去找你,你能告诉我一声吗?”他想知道自己的学生是否有足够的工作量能让他一直繁忙。
“好,到时候我给你打个电话。”绮姿爽快地答应了。
“咳——这只是很多事例中的一个。”然而绮姿却没有像张俊山那样松了一口气,“这次是王东波,很快又会有什么李东波,赵东波来追我,有时候真的感到很无奈。”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这样说,张俊山无论如何都不会理解,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会因为自己的漂亮而烦恼。
可是跟她一起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他慢慢地开始能理解她的烦恼了。
对于女孩子来说,谁都想自己有一个漂亮的脸蛋,迷人的身材;可是对于那极少数拥有的人来说,却并不一定能过得很快乐,很幸福,甚至还可能带来厄运,而且这种不幸还不在少数,否则也就不会有“红颜薄命”之说了。
然而他也知道,即使大家都知道“红颜”可能“薄命”,但是如果你给她们选择,是要普通的容颜,还是要红颜,他敢保证,绝大部分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红颜”的,因为这是人的天性。
“我觉得……那些绚丽的花朵,自然会招来各种蜜蜂的前仆后继的‘进攻’。与其因为蜜蜂的到来而烦恼,不如从容以对,接受这样的现实,这样你才不会觉得这是个负担了。”他用隐喻来引导绮姿道。
“当然,在你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儿之前,总会有人会来与你靠近的。最好的办法是立即拒绝,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让他们在堕入情网之前立即止步,这对双方都是好事。”他又接着道。
听着张俊山的劝说,绮姿似乎也想开了,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噗—— 俊山,我觉得你说的对。既然那些蜜蜂总是要采蜜的,与其埋怨蜜蜂,不如忽视他们,做好自我。”
“这就对了嘛。”他高兴地赞许道。
第二天星期二,他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从第三天开始,他坚持要去上班,系主任便安排了其他老师早晨来接他到学校,放学后再由其他老师把他送回家。
他知道到了星期天,他就可以开车了,下个星期就可以恢复到以前自己去上班的状态了。
鉴于上次王东波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张俊山心里对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的,于是决定给他增加一些工作量,加大压力,迫使他专心于科研工作而无暇它顾。
他想到了两个月后要在上海召开的一个国际学术会议兼展览会,他原来准备去参加会议的,已经提交了论文摘要,现在可以让王东波去代为发表。
王东波的课题的主要部分是实验,包括实验台的改进,实验的实施,数据整理和分析,等等。
现在他让王东波再做一个计算模型,用实验来验证模型的有效性等等。
刚开始跟王东波说,让他完成这篇论文去参加国际会议时,王东波兴奋极了。如果能在这样的会议上发表论文,这对于很多研究生来说,都是相当大的荣誉和成就。
可是当他听到张俊山让他增加计算模型时,他那本来向上咧起来的嘴角立刻就耷拉下来了。因为他是搞实验的,对于建立计算机模型等完全不在行。
张俊山可不管这些,他知道如果仅凭实验结果,这篇论文的分量不够,水平不够高。只有增加计算模型,与实验相互印证,这篇论文的分量才能立刻显现出来。
他知道,对于王东波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既然你想去发表论文,参加国际会议,那就必须要达到需要达到的水平。而要做到此,就必须要拼命地工作,把结果做出来。
这样既让他学到了真本事,又可以使他无暇它顾,自然就没有时间去追绮姿了。这样对张俊山来说,就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从而实现三赢的局面。
为了帮助王东波,他还让正在做模型的付红艳给他讲讲具体的建立模型的方法,帮助他起步。
这几天,张俊山对王东波的关注也多了起来。平常他不会天天追着自己的学生干活的,但是这一次却不同了。一个原因是要赶论文,另一个原因是想逼着他忙工作,让他没有闲暇时间去找绮姿。因此,他每天都会问王东波了解课题的进展情况,哪怕只是星星点点的进步,他也要紧盯着问。
他为自己的这个计划感到高兴。
果然一直到周五下了班,他都没有听到绮姿说王东波又去找她这种事了。
周六张俊山一大早就醒了,即使他想再多睡一会儿,也未能如愿,只好早早地起床了。
到八点半多一点儿,绮姿来了,两个人都很高兴。对于绮姿来说,这是张俊山二次受伤后她的第一次工作。
两个人又像从前那样,一起打扫起卫生来了。
就在他们心情愉快地享受着两个人的世界,边聊天边打扫之时,忽然大门口传来了“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绮姿放下手中的毛巾,跑去开门,张俊山也拄着拐杖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客厅门口看着到底是谁来敲门了。
只见大门一开,戴着眼镜的王东波一闪身便跨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