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
——红楼!
——齐天楼!
——朱墙碧瓦,翘首飞檐……
张小侠昂头向天,呆呆地望着齐天楼头。
那天,他和伍飞刚谈论过攒够六十年零花钱才能进去逛一圈的齐天楼,想不到眼下居然就站在了门前。
这巍巍大厦,从远处看和近处看,原来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难道苏二十一竟是要带我进齐天楼?”
张小侠还没回过神来,就听有人齐声大喊:“恭迎贵客!”
张小侠一愣之下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火红衣衫的大汉腰系黑带,正在门内一齐行礼。
原来苏二十一早已背着手施施然走了进去。
张小侠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随她步入楼门。
进入门内,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宽阔壮丽、金碧辉煌的大厅!
张小侠第一眼望见的,是厅顶正中高高挂着的那架八角宫灯。
这宫灯足有一人多高,做工精致,色彩艳丽,每个立面各绣着一个飞天仙女,衣袂飘飘,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大厅两侧,八根巨柱分排而立,每根足有男子一抱粗细,柱上绘画红绿两色花纹。
柱旁彩幔低垂,犹似片片霓虹,客人往来穿梭其中,便如云游仙宫一般。
张小侠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眼睛瞪得差点掉出了眼珠。
忽听有人笑道:“是二十一郎到了!失迎,失迎!”
说话声中,一个锦袍男子快步迎来,躬身行礼。
苏二十一只点点头,并不搭话。
那男子道:“二十一郎多日不见,今朝大驾光临,却不知要上几楼?”
“顶楼。”
听见这两个字,男子神色微变,偷偷向苏二十一背后的张小侠瞧了一眼,见这人大白天的带着个面具,很是古怪。
但他旋即收回目光,笑道:“好!两位请随我来。”
也不多话,转身引路。
张小侠跟在两人之后,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
那天伍飞说过,这楼里好玩极了,只要有钱进来,想干什么都行,可是自己一路走来,除了装潢豪华,也并不见有什么好玩的,更想不出苏二十一究竟为什么要带自己到这里来。
就在这时,西北角一扇朱红大门推开,迎面走出三个人来。
引路的锦袍男子赶紧让到一旁,躬身道:“王二爷,你老人家今天玩得还高兴吗?”
只见对面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秃头鹰鼻,满面红光,手中一对铁胆转得咯咯作响,身后跟着两个机警矫健的年轻人。
“哈哈……他妈的!老子今天手气不好,几把牌就足足输了我十八万两!”
锦袍男子赶紧赔笑:“风水轮流转,我敢说不出三天,你老人家的手气就又回来了!还记得上个月,你老人家和赵四爷对赌,一把牌可就赢了五十万。”
“哈哈……这事你也知道了?”
说到得意之处,王二爷眼里放出了光。
“是!那场五十万两,一把定输赢!赌得惊天动地,小人想不知道也难。”
王二爷笑得更爽朗了。
“你是没看见,当时那把牌,赵老四输得连脸色都变了!听说后来他回家又挨了老婆一顿臭骂,一个月没让他上炕!哈哈……半年之内,你是休想在这里见到他啦!”
大笑声中,忽然在腰间一扯,又随手一抛。
“拿去玩吧!老头子今天输光了,没别的赏你,等过几天手气好了再来!”
原来却是一块美玉。
又冲苏二十一抱了抱拳,手转铁胆,大笑而去。
锦袍男子欢欢喜喜收了玉佩,重又引路。
拐过一架屏风,出现一扇小门,两个红衣大汉又在门旁行礼。
锦袍男子走上前去,恭恭敬敬把门打开。
“请!”
张小侠和苏二十一进了门,那人却不进来。
但见门后是一间小得出奇的屋子,只有七八尺见方,而且空空荡荡的,连一扇窗子都没有。
张小侠生平还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屋子,正觉奇怪,小门却忽然从外面关了。
那引路男子在门外说道:“九层”。
叮的一声铜铃响起,小屋子居然动了!
张小侠大吃一惊,伸手撑住墙壁,正想询问,却见苏二十一像看白痴似的看着自己。
到了嘴边的一句话,就又生生咽了回去。
小屋缓缓向上,过了半盏茶时间,终于停了。
屋门打开,外面情形和刚才却已完全不同……
这里比进门时的大厅更大,但是光线昏暗,只有中央一座高台上点着蜡烛。烛台围成一圈,中间是一个三四丈宽窄的八角铁笼。
铁笼周围摆着一排排桌椅,这时已坐了不少人,十几个身穿彩裙的姑娘穿梭其中,传送茶点。
张小侠正要进去,苏二十一却转身拐入旁边一条窄廊。
这条窄廊很不寻常,每走几步就有两个红衣大汉肃立在侧。
这些人有的四肢粗壮,肌肉虬结。
有的目闪精锐,太阳穴高高鼓起。
张小侠一眼便知,他们和站在门旁迎客的那些汉子不同,个个身怀绝技,要么是内功高手,要么便是外功名家!
“她究竟要带我到什么地方?想干什么?”
张小侠越走心中疑团越大,却还是一个字也不能问。
苏二十一终于在窄廊尽头停了。
一个大汉当即问道:“有预约吗?”
他的声音也不太大,却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足见内力强横!
“有。是老太爷让我来的。”
张小侠愈发摸不着头脑,“老太爷?那又是什么人?是苏二十一的祖辈吗?”
“请稍等。”
那大汉忽然伸手从墙壁中抠出一个铁环,在墙上轻轻敲了三下,又敲两下,又敲四下,随即用力一拉,然后负手一旁,动也不动了。
张小侠听这敲击声很是清脆,这才发现,眼前这堵墙壁赫然竟是精铁所铸!
只听咔的一声,接着咯咯作响,墙壁缓缓移动,居然出现一道门户!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铁塔般站在门里。
“二十一郎来的好早,快请进!老太爷正在午睡,请二十一郎小坐稍等。”
这人身高八尺,肩宽腰细,穿一条十分合体的天蓝色长袍,皮带下悬着把鲨鱼皮手柄的乌鞘短刀。
苏二十一走进门去。
张小侠正要跟进,那人却忽然挡在门前,两道眸光刀锋般凝注着张小侠。
“这位朋友,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张小侠既不能进门,又不能开口,只有傻站着装愣。
“是我带他来的,因为他长得太丑,怕冲撞了老太爷。老爷子近来身体好吗?”
苏二十一已在一张铺着豹皮的交椅上坐下。
那男子目光闪动,又盯着张小侠看了半天,终于侧身一引,“请!”
张小侠这才进了门。
又听那人道:“有劳二十一郎费心了,老爷子很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每天都憋得要命……”
不待男子回答,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屋传出。
又听铎铎声响,由远及近,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拄着拐棍,缓缓走了出来。
这间屋子本来不大,一共只放了四张椅子,最东边那张椅子最大,也只有那张椅子里铺的是虎皮。
蓝袍男子搀扶老人在虎皮交椅上坐下。
那老人手转一串念珠,笑道:“人老啦,不中用了,不但腿脚不利索,就连想痛痛快快地撒泡尿,也他娘的办不到!呵呵……其实我早就醒了,想着把这泡尿撒利索了再来见人,结果硬是在茅房把腿都站麻了,他妈的!”
老人笑了笑,又道:“没让你久等吧?”
张小侠听他说“撒尿”两个字,不由暗暗抽了口冷气。
之前在车里,自己只不过也问了一个和这两字有关的问题,结果差点被干掉!这老家伙可倒好,居然当着她的面直接说什么“撒尿”。
“这不是逼着她发飙吗?”
张小侠已做好了精神病人再次发病的准备。
可是他错了,没有发飙。
非但没发飙,苏二十一居然还一脸微笑。
“人老了,身上总难免要添一些小毛病的,我祖父和你老人家一样,也有很多旧疾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