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落地窗，季瑶站在二十层公寓的窗前，粉金色的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头。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罐啤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A市的夜景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霓虹色的光晕，高楼大厦的灯光在水中扭曲变形。
"啧。"她不耐烦地发出声音，将空易拉罐捏扁扔进垃圾桶。这已经是连续第五个失眠的夜晚，即使是最昂贵的助眠香薰和最柔软的床品也无法让她合眼。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仿佛有把小锤子在颅内敲打。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凌晨三点十五分。季瑶揉了揉太阳穴，黑色丝质睡袍的腰带松松散散地系着。她拿起手机，习惯性地划开一个名为"午夜咖啡厅"的群聊。
这个五百人的大群通常在这个时间依然活跃。季瑶很少发言，只是偶尔看看这群夜猫子在聊些什么。今晚的话题是关于城市中隐藏的美食小店。
「东区那家'深夜食堂'的拉面绝了，汤头熬了十二个小时」一个ID叫"星辰大海"的人发了一张热气腾腾的拉面照片，浓白的汤面上浮着翠绿的葱花和粉嫩的叉烧。
季瑶的胃轻轻抗议了一下。她已经记不清上次正经吃一顿饭是什么时候了——公司食堂的三明治？飞机上的商务餐？那些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而摄入的燃料，与"美食"二字毫不相干。
「营业到几点？」她打字问道，ID"夜未央"在群聊中跳出。
「凌晨四点！老板说只要还有客人就不关门」「星辰大海」迅速回复，还附带了一个笑脸表情，「汤头是用鸡骨和鱼干一起熬的，喝一口能鲜掉眉毛！」
季瑶看了看时间。或许一碗热腾腾的拉面比安眠药更有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车钥匙。这样的雨天，独自开车去东区吃面，听起来比失眠更令人沮丧。
「可惜下雨，不然真想去试试」她回复道。
「雨天吃热面才最舒服啊！我上周暴雨天去的，店里就我一个人，老板还多送了一份煎饺」「星辰大海」的回复让季瑶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热汤下肚，听着雨声，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这个人的文字里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仿佛能透过屏幕传递温暖。季瑶点开了他的头像——一个在阳光下大笑的年轻男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左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添加好友。几乎是立刻，对方就通过了验证。
「怎么称呼？」季瑶习惯性地问道，预期会得到一个网名或者昵称。
「程阳！前程似锦的程，阳光的阳！」对方直接发来了真实姓名，还附带了一个太阳表情，「你呢？」
这么毫无防备地把真名告诉陌生人？季瑶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夜未央。」她回复了自己的网名。
「哇，好有诗意的名字！'夜如何其？夜未央'对吧？《诗经》里的！」
季瑶有些惊讶。这个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居然知道这个典故。
「你知道《诗经》？」
「当然啦！我可是中文系毕业的，虽然现在在做完全不相干的工作哈哈。不过读书时的积累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派上用场！」
季瑶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和程阳聊了起来。他说话的方式很特别，既不会过分热情让人不适，又不会过于拘谨。他分享了几家小众餐厅，描述了每道菜的独特之处，甚至记得配什么酒最好。
「福康里那家小馆子的醉蟹，用的是十年陈花雕，蟹黄饱满得像要溢出来...」
「南巷口老婆婆做的酒酿圆子，圆子是用糯米手工搓的，咬下去有股桂花香...」
「大学城后面的烧烤摊，羊肉串是现宰的宁夏滩羊，撒上一把孜然...」
季瑶看着这些描述，突然意识到自己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啤酒几乎空空如也。她每天靠什么活下来的？咖啡和三明治？外卖沙拉？
「你好像对美食很有研究。」她评论道。
「生活就是要享受嘛！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对吧？食物是最直接的幸福感来源了！」
季瑶想起自己上周连续三天靠能量棒度日的经历，不禁苦笑。
「你做什么工作的？」她问道。
「刚入职一家科技公司做市场部实习生，才两周。今天还被主管训了，说我做的PPT太花哨...」附带一个哭泣的表情。
「PPT应该简洁明了。」季瑶不假思索地回道，语气像极了平时给下属反馈时的样子。
「我知道啦...但我总觉得加点设计元素会更吸引人嘛！全是数据和文字，看得人眼睛疼。」程阳发来一个吐舌头的调皮表情，「不过你是做什么的呀？」
季瑶停顿了一下。她平时极少向陌生人透露个人信息，但今晚的失眠和雨水似乎冲淡了她惯常的戒备。
「企业管理。」她简短地回答。
「哇！那一定很忙吧？怪不得你凌晨三点还在线。」程阳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该不会是加班到现在？」
「...失眠。」季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啊，失眠超难受的！我之前实习期压力大也失眠过，后来发现睡前喝杯温牛奶加蜂蜜很有用！还有，别在床上玩手机，会形成条件反射...」
程阳发来一大段改善睡眠的建议，从饮食到生活习惯，甚至包括几个简单的瑜伽动作。季瑶惊讶于他的细致和体贴。
「谢谢。」她简短地回复，却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不客气啦！对了，你有听过ASMR吗？就是那种轻轻的声音，很多人说对失眠有帮助。我收藏了几个不错的视频，分享给你！」
紧接着是几个链接。季瑶点开其中一个，耳机里传来轻柔的翻书声和低语，像有人在耳边讲故事。奇怪的是，她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放松了一些。
「怎么样？有帮助吗？」程阳问道。
「...还不错。」季瑶不得不承认。
「太好了！我还有很多资源，你需要的话随时找我！」附带一个笑脸。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季瑶感到一丝困意袭来。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
「我该睡了。」她发送道。
「啊，抱歉耽误你这么久！祝你做个好梦！晚安...不对，早安了！」程阳回复道，最后还加了一个月亮和一个太阳的表情。
季瑶关上手机，躺在床上。耳机里依然播放着程阳分享的ASMR，轻柔的声音像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她的额头。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梦中，她站在一家拉面店门口，热气腾腾的汤香弥漫在空气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招手，左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