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一声闷雷般的鼓响震彻皇城。
“咚！！！”
一声闷响撕裂寂静，惊起满城寒鸦。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像是要把二十年的冤屈一口气敲尽。守鼓的老吏从梦中惊醒，连鞋都来不及穿，踉跄着冲出门，只见一名瘦削的寒门学子正抡起鼓槌，疯了一般砸向鼓面。
正是昨日跪棺的学子之首——言叙。
老吏骇然：“你、你不要命了？！登闻鼓一响，先受二十杖杀威棒，再滚钉板最后是过火炭，才能开堂，这是祖训”
“按律，登闻鼓案需由圣上亲审，但你若熬不过刑讯，死了也是白死。”
言叙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鼓面，每敲一下，虎口便震出一缕血丝，却仍不停手。
人群慢慢聚拢，议论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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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府，辛芍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世子卧房。床上的人微眯着眼看着她语气懒散：“辛芍，本世子暂时还不考虑纳你为通房丫头呢。”
小姑娘顾不得羞涩就想去拉被子：“世子快起，登闻鼓响了你不是要听登闻鼓吗。”
景昭颜一把抱住被子，有些无奈：“你要有诸参的一半脑子都行，一个破鼓有什么好听的。”
辛芍愣住：“昨日就是诸参回来告诉我，世子想听登闻鼓让言公子去敲的啊。”
说完气鼓鼓的挽起袖子转身出去找诸参算账，景昭颜抱着被子翻个身继续睡。心想天天夜生活这么丰富也是让人吃不消啊。
这边景昭颜睡得天昏地暗，那边言叙趴在刑凳上，刑吏的杀威棒高高举起——
“啪！”
第一杖下去，皮开肉绽。
“啪！啪！啪！”
杖杖到肉，血很快浸透了他的青衫，可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攥着刑凳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木头里。
刑吏低声道：“小子，现在认个‘诬告’，还能留条命。”
言叙吐出一口血沫：“学生……无错可认！”
二十杖后，言叙爬在刑凳上奄奄一息。围观的群众皆面露不忍。
很快钉板被抬了出来，初升的阳光照破晨雾，照在钉板上，每个钉尖都显得寒光凛凛，下面暗红色的木板不知被鲜血浸染过多少次。
两个刑吏毫不留情抬起刑凳上的人就放了上去滚了起来
言叙忍不住痛呼出声，剧痛如烈火般席卷全身。尖锐的铁钉刺入皮肉，身上顿时鲜血淋漓，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中衣，眼前阵阵发黑。
他听见有人惊呼，有人呕吐，眼睛被血液模糊，他什么也看不清，耳中也是一片朦胧像被棉花堵住一样。
刑部侍郎坐在上面看着这一幕不由肃然起身，下面的刑吏看到他起身将人扔在了地面，去准备最后的关卡。
人群也从最初的嘈杂归于平静，偶尔夹杂着几声抽泣。言叙在地上喘息着，像一个溺水的人被捞上岸一般。
相对前两项来说，碳火准备的时间稍长一些。太阳早褪去了初升时的怯红，白灿灿地悬在东南角上。
言叙看着自己面前黑色带云纹官靴。“还能站起来吗”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言叙抬头想看清来人却很是模糊。
他摇摇头晃晃悠悠的起身，面前伸来一个手臂，他退后一步弯腰行了一礼：“学生惶恐，莫污了大人官服”
说罢就转身晃悠悠的朝那碳火走去，周围的人群不由都屏住了呼吸。
一步
两步…
脚步虚浮腰背却挺得笔直，血顺着他破烂的衣摆留下，在碳火中发出‘滋啦’的声响。
走完碳火，言叙跪在地上面朝上方跪拜“学生言叙，叩请陛下——重审科场舞弊案！”
刑部侍郎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案件已受理，我会上禀陛下。这段时间为了避嫌和避免闲杂人等接触辛苦你到诏狱待几天了。”
言叙看着面前的男子，走火炭时的汗水已经将眼前的血渍冲去。
他一袭紫色云锦官服，乌发用一根竹簪束起，面若冠玉，眸含清光唇色淡粉，身姿修长挺立，袖摆轻垂，指节分明，周身萦绕温雅清润之气。
言叙又是俯身一礼，身后两名大理寺的人上前行礼后拿出铁链，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挡了下来，"有劳诸位。"清泉击石般的嗓音响起，两名侍卫慌忙避开他过于明亮的眸光，押着人疾步退入巷陌阴影。
御书房内
殿内龙涎香袅袅，皇帝半倚在紫檀御案后，指尖轻轻敲着刑部侍郎递上来的奏折，目光扫过堂下众人——
刑部侍郎清竹一袭紫袍立于殿中，身姿如松，温润如玉的面上不显半分波澜，只微微垂眸，静候圣意。
大理寺少卿俞令尘同样身着紫袍，却与清竹截然不同。他眉目如刀削般冷峻，薄唇紧抿，周身气息凛冽如。
都察院右御史王延伟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同样是紫色的官袍显得平平无奇。他双手交叠于身前，额角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景昭颜依然一袭白衣，懒洋洋地半靠在九皇子琮渺笙肩上。他指尖把玩着一朵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野花，正附在琮渺笙耳边说着什么。九皇子面上依旧是一副恭谨的模样，白玉般的耳垂却悄然染上了薄红。
"咳。"
皇帝轻咳一声，景昭颜慢悠悠地直起身子，顺手将那朵野花别在了琮渺笙的衣襟上。九皇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皇帝眯了眯眼，缓缓开口：
“科举舞弊，登闻鼓响——诸位爱卿，说说吧，这案子，该怎么查？”
景昭颜俯身行礼上前一步：“陛下，这件事该是与微臣无关吧，而且臣从未参与过朝政不敢妄下定论，臣就先退下了。”说着就要往后退。
皇帝看不出喜怒：“武安侯世子，且慢。朕听闻你挺关心此次事件，多次解救这些寒门学子。”
景昭颜脚步一顿，随即夸张地摆手："冤枉啊陛下！"他拍了拍衣摆下那双修长的腿，"都怪这双不争气的腿，总爱往不该去的地方跑。"
皇帝没有接话对旁边的公公点了下头，表示赐座赐茶，五人谢恩后坐下。
刚坐稳身子，皇帝的手指在龙案上重重一叩，茶盏里的水纹都震出细碎的涟漪。
"两日。"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朕只给你们两日。两日后召见学子，若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未说完，景昭颜忽然"叮"地一声放下茶盏，笑吟吟道："陛下何必等两日？"他指尖一转，茶盖在杯沿轻巧地打了个旋儿，"依臣看，现在把王大人拖出去砍了，这事儿不就结了？"
"哐当——"
王延伟直接瘫跪在地跪在地上：“陛下，臣冤枉啊。”
皇帝眸色一沉，目光如刃般刺向景昭颜："世子此言，可有依据？"
琮渺笙看着旁边人不怕死的样子捏了捏眉心。
坐在景昭颜对面的清竹，面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个发言大胆的人。
斜对面的俞令尘只是冷冷看着这个纨绔世子，仗着侯府什么地方都敢乱来。
地上的王彦伟冷汗不停的冒
景昭颜又是一大口茶：“陛下召见我们五人，只有他最丑。本来这事就是他打死三名寒门学子引起的所以砍了他最合适。”
王彦伟趴在地上竭力为自己辩驳:“臣没有打死他们，杖刑结束他们都还有气。而且是他们撕毁皇榜藐视皇恩在先，臣不认。”
皇帝摆了摆手：“都退下吧，该怎么查怎么查。王大人也别跪着了，世子顽劣朕会告知武安侯好好管教的。”
出了御书房琮渺笙去后宫看望母妃云贵妃，其余四人一同出宫，一路无话。王延伟出宫门就急匆匆坐上自己的马车跑了，生怕跟这个祖宗多待一秒。俞令尘也是骑着马回去找仵作验尸探查。
就剩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景昭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时衣摆旋起一道雪白。他歪头打量着清竹，目光直白得近乎无礼："清竹！你姓什么？"
紫袍玉带的刑部侍郎脚步微滞。
"微臣......没有姓氏。"他唇角仍噙着那抹万年不变的温润笑意，声音却很轻，"臣是尚书大人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孤儿。"
景昭颜闻言竟凑近半步，带着沉木的气息几乎扑到对方鼻尖："那你怎么不随宋尚书的姓？"他指尖随意地勾住清竹腰间玉佩的，"清竹清竹——我头回听就觉得怪，哪有人叫得跟幅画似的。"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笑意分毫未减："老师说，收学生不是收义子。"暮风吹起他垂落的发带，"这姓氏......原该由微臣自己寻个喜欢的冠上。"
景昭颜看了看他“你的名字与你很配，方便蹭个车吗，清竹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