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悍到达M市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他本来从工商局回家以后就直奔家里收拾行李，却没想到刚好碰到了来自己家里的父母。
“阿悍？你今天不是上班么？”陈悍的母亲，赵桂英正一脸好奇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陈悍面不改色，脱了鞋进门。
“妈，爸你也来了。”陈悍和二老打了个招呼，随后就看到了在厨房做饭的陈父陈文荣。
“你小子什么情况？今天不是才周四吗？”陈文荣人高马大地围着一条围裙，略显滑稽。
陈悍见状也隐瞒不了了，只能说：“我请了几天假。”
“你怎么了？生病了？不舒服了？”赵桂英神色焦虑地把手放在陈悍额头上，想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不是，就是请了事假。”陈悍还不想让自己父母知道沈佳，毕竟事还没成，这么早说怕他们二老白激动。
“你要去干嘛？”赵桂英见他没事，又恢复了平常神态，坐回沙发上。
“有事要去M市。”陈悍含糊地回答，转移了话题：“你们怎么来了？”
“家里的煤气灶坏了，让人来修还没来，就来你这煮一顿吃了。”陈文荣擦着额角的汗，走出厨房说，“对了，你这臭小子，上次怎么就拒绝邵局女儿了呢？”
“啊？儿子你拒绝了雯雯？”赵桂英一脸不知情，“老陈你咋没和我说呢？阿悍！我可和你说，雯雯多优秀一个女孩啊，能书会画，贤惠又善良，她哪里不好了？你拒绝人家。”
陈悍不想理二老，如果搭理他们，他们能唱双簧到天黑，他直径走回房间说：“我不喜欢她。我有急事，收拾完东西就走了，你们慢慢吃。”
陈文荣以前虽然是个技术兵出身的，脾气却爆得不行，尤其是后来升到了上校管的事情多了，脾气非常的差。他骂骂咧咧的训斥陈悍。可就仅此而已，毕竟说来丢脸，他拿陈悍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的他打不过陈悍。
“行了老爷子，肉要糊了。”陈悍收拾好行李，进厨房瞄了一眼。
陈文荣又骂骂叨叨地去翻炒锅里的菜。
“阿悍你回来了不在家吃么？时间这么赶？”赵桂英看了一眼时间，快一点了。
陈悍走到门外穿鞋，说：“不吃了，我着急过去。”随后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说，“我周末给你们约一个体检，你们都去检查检查身体。”
“干嘛突然又要我们体检，去年才检查过。”赵桂英看着电视不明所以。
陈悍认真的说：“一年检查一两次很正常，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好好歇着，等我带媳妇回来孝敬你们。”
说完就穿鞋出门了
陈文荣在厨房做菜没听到陈悍说的话，可赵桂英却听得清清楚楚，手里的瓜子一时都忘了磕了。
赵桂英已经都对儿子风风火火的行动感到习惯。
可是他刚刚说了什么？带媳妇回来孝敬他们？
“老陈！！！儿子谈对象了！！！！”赵桂英尖叫地跑去厨房。
沈佳坐在手术室外，看着亮起的手术中愣神。
罗霞依给沈佳递了杯水说：“佳佳喝点水。”
沈佳闻言接过。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明明是一杯无味的水，沈佳却喝出了苦涩。母亲已经进去2个小时了，主刀医生说过一般两小时就能出来，可两小时到了，沈佳依旧没有等到母亲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头要裂开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昨晚没睡好，今早又早早醒来。阿姨和姨丈虽然看着淡定，沈佳却能看出来他们的不安，因为沈佳刚刚喝的那杯水已经是第七杯水了，姨丈不停地看手机，也不是看消息，就拿出来解锁，然后又锁屏。
“阿姨，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吗？”
沈佳实在是不想喝水了，他肚子涨得难受，可是他又不敢走开，他怕有什么状况，所以只能找他们聊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让大家都不那么难受。
二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罗霞依说：“外婆挺好的，可是外公现在也是心脏不好，高血压，前段时间还有点中风的迹象。”
沈佳默了一会，说：“妈妈的事情他们两位老人家还不知道吧？不要让他们担心了。”
李浩明：“放心吧小佳，他们还不知道，姐也会没事的。”
沈佳点了点头，气氛再次恢复沉寂。随着时间的流逝，沈佳心里的不安逐渐加重，又过去半小时了，沈佳母亲还没出来。
沈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2点半，可沈佳一点都不觉得饿，更多的是内心的担忧。
叮~
沈佳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瞄了一眼，是陈悍的消息。
“阿姨手术怎样？一切安好？”
沈佳正想回复，阿姨和姨丈站了起来，沈佳一抬头，看见手术灯变成了绿色，主刀医生推门走了出来。
沈佳激动地一蹦而起，他连忙走过去问：“医生，手术怎样？”
主刀医生摘下了口罩，对沈佳说：“手术总的来说不错，支架已经植入，接下来认真调整好作息，注意好饮食和心情，每天按时吃药就好。”
但主刀医生话锋一转，让沈佳的心又悬了起来。
“只不过...手术过程中，我们本来是打算从腿部的大动脉放置支架的，可我们尝试过后却发现行不通，于是我们又改为从接近心脏部位的大动脉进行植入，虽然比较危险，可总体效果还是可以的。”
沈佳不懂这些，但总的来说母亲手术是成功了，他一个劲的鞠躬谢谢医生，医生摆了摆手，这时候母亲也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
沈佳母亲意识不太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沈佳看到母亲那一刻，眼泪没忍住在眼里打旋。
母亲胸口那里和大腿那里多了两个血迹斑驳像塞子一样的东西，脸色苍白，看上去非常的痛苦。
“医生这是？”罗霞依捂着嘴巴，眼眶也不禁红了一圈。
“这两个是按压止血的，得要过两天才能取下来，病人等麻醉过后可能会感到比较痛苦，我们会适量给她服用止痛药和镇定，同时你们家属需要多加注意，不要让她动到这两个部位。”
沈佳走了过去，牵起妈妈的手，小声说：“妈妈辛苦你了，再忍忍就好了。”
罗霞明似乎听到了沈佳的话，虚虚看了一眼沈佳，嘴巴想说什么，沈佳凑过去听，却听不清。
等沈佳再抬起头，却发现母亲昏了过去。
医生吩咐护士说：“先送病人回病房吧，病人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
沈佳和阿姨一起跟着母亲回了病房。
陈悍是第一次去M市，本来过去只需要七个小时的车程，可因为碰到了道路施工加上堵车，在家里又耽误了点时间，他去到M市已经晚上9点，然后为了找这么晚还能做水果篮的店，他去到医院的时候已经10点了。
他不知道沈佳是不是睡了，他中午发的消息，沈佳到现在都还没回，也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悍内心有点忧虑，他点了根烟，拨通了手里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陈悍语气平淡，完全不像经过长度跋涉的人。
“喂....悍哥？”沈佳刚打算给母亲擦一下手脚，陈悍就打了电话过来。他想起今天中午陈悍的消息还没回，于是赶紧和陈悍汇报了一下情况。
陈悍安慰着沈佳说：“手术成功就好，没事就好。”
沈佳也知道没事就好，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一脸痛苦，沈佳内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你在哪呢？”
陈悍手提着水果篮，环顾了一圈说。
“在医院呀。”沈佳看了一眼床上的母亲，声音压得很低，心情不太好。
陈悍听到沈佳的语气，也知道小孩内心很不舒服，于是他学他压着声音说：“在忙不？”
沈佳知道陈悍在逗他开心，他拿着手机走到远一点的窗边，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说：“不忙，悍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吗？”
陈悍同样恢复正常声音说：“我睡不着。”
沈佳一愣，想起陈悍之前说他失眠的事，关心地问：“怎么了？又失眠了吗？”
陈悍嗯了一声，随后沈佳听到那边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沈佳小心的说。
陈悍咬着烟，无声地笑了笑，心里又莫名泛起一股心疼，小孩这个时候了都还想着能为别人做什么。
陈悍看着楼上的灯火，想念的情绪呼之欲出，他说：“你现在不方便下来吧，我上去找你。”
沈佳听完以后，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在M市的人民医院喔，悍哥。”沈佳以为他忘记了，再一次提醒道。
“嗯，我在楼下。”陈悍夹着烟，吸了一口说。
电话安静了一会，陈悍注意到有一层楼的阳台多了个熟悉的身影。
陈悍举起手机挥了挥手，那边传来了激动的声音：“悍哥你怎么来了！？我看到你了！”
陈悍咬着烟，扫了一眼，直白地说：“担心你就来了，你在8层是吧？我现在上去。”
陈悍没挂电话，他灭了烟，从大厅正中央的电梯上了楼。
陈悍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提着果篮，看着盯着电梯门一层一层地上去，陈悍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开了将近九个小时的车都不觉得久，如今这电梯上去短短几分钟，让他觉得急不可耐。
电梯终于上到了八楼，电梯门缓缓打开。而站在门后的是他心心念念相见之人，同样举着电话，目不转睛看着他。
陈悍突然理解了书里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何意。
沈佳看着站在电梯内的陈悍也举着手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哪怕是见到了本人，沈佳依旧是不敢相信。
沈佳按断了电话，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安静了下来，周围的吵杂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而就在此刻，沈佳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不知为何安定了下来。
陈悍大步走出电梯，站在了沈佳面前。沈佳愣愣看着陈悍。
陈悍低头看着小孩，才两天不见，却狼狈了不少，乌黑的黑眼圈，疲惫的眼神看着着实让人感到心疼。
沈佳想说点什么，可话还没开口，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般。
“看傻了？”陈悍揉了揉沈佳柔软地头发说。
“嗯，没想到你来了。”沈佳声音闷闷的。
陈悍本来以为小孩看到他会大哭一场，可如今的表现却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先回病房，阿姨那边离不开人吧？”陈悍搭着沈佳肩说。
“嗯。”
两个人回到了病房，这还是陈悍第一次见沈佳的亲人，虽然此时沈佳母亲脸色苍白，披散着头发，但陈悍还是看得出来沈佳继承了他母亲的样貌，都属于非常精致且小巧玲珑的五官。
“不知道阿姨喜欢什么水果，我就自作主张地挑了一些。”陈悍把果篮放在桌子上，看向沈佳说。
沈佳早就看到了这个果篮，陈悍买了什么水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么晚哪里卖得到果篮。
陈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在市区逛了一下，找了一家能帮忙做果篮的水果店。”
“妈妈醒了肯定会很喜欢的，我先替她谢谢你。”沈佳虽然笑着，但陈悍能看出来他真的很疲惫了，不是肉体的疲惫，是精神上，由内到外的疲惫。
陈悍问：“医生有说阿姨身上这些类似塞制器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拆吗？”
沈佳说：“医生说了大概需要两三天。”
陈悍拍了拍沈佳肩膀说：“没事，这几天我和你多注意点，有什么事，我都在呢。”
沈佳错愕地问：“悍哥你不回去？”
陈悍好笑的说：“我去哪？我开了八个小时的车来看你一眼就回去F市吗？我请了几天假。”
沈佳彻底愣住了，他不解，陈悍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沈佳说：“可是我今晚要守夜.....可能会很累的，要不我去附近酒店开个房间给你休息一下吧，悍哥你开车也辛苦...”
陈悍眉毛一皱，沈佳被他这么一看，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这小孩真的太小看他了，以前他最长可是试过蹲点34个小时没睡过觉，只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
陈悍说：“别的不用担心。相信你悍哥。”
沈佳见陈悍这不容拒绝的语气，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
陈悍见沈佳这么麻木且无精打采的神态，让他突然觉得陌生且心疼。之前沈佳是一个会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小孩，难过的时候会哭泣，害羞的时候会脸红，高兴的时候会眼含笑意。
可如今，他好像在学习着把一切都隐藏起来。明明才时隔两天，他却觉得沈佳长大了不少。
其实不怪沈佳变化这么大，他只剩下母亲一个亲人，他的父亲归来的时间遥遥无期，他只能和妈妈相依为命。
毕竟人在被爱着的时候才会百无禁忌，对于沈佳而言，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无私爱着他的人。
唯一爱着他的人都倒下了，他没有资格再幼稚
“悍哥你坐会吧，我去打一壶热水。”沈佳招待着陈悍坐，提着水壶走了出门。
陈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