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精致的狐狸头
书名:局中人 作者:粟米 本章字数:3881字 发布时间:2025-05-17

    费玉柱不仅是武林中的名人,在中原的花草界也是大大有名。义友拳行的后院又称费家大院,这里有许多块花圃,许多房间便是花房,一年四季都有花在开放,有的花没有人叫得出名字,它们本来就没有名字。有行家算过,费家的花草全卖出去的话,两万两银子不在话下。这个说法不夸大,还保守了,估计都没算到费玉柱的宝贝,费玉柱的宝贝是无价之宝!   

    费家大院与义友拳行连在一起,整个大院被中堂的一排西屋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后半部分比前半部分大得多,又称费家后院,是花草树木的地方,住了看园子的和花匠,前院和中堂才是住人的地方,费玉柱一家、穆子俞一家、古云一家、彭知云以及庄龙庄虎兄弟都住在这里。

    费家后院中间有一座假山、一处凉亭和一棵“怪树”。怪树远看不怪,它就象一把巨伞,一年四季就撑在那里,即使是严冬,树上的叶子依然茂密,不过仔细看就真的怪,怪就怪在树的叶子,圆圆肥肥地,过了夏季渐渐呈古铜色,手摸着光滑圆润,感觉特别舒服。按说这也不怪,但是当你看一眼树叶,你立刻就心生一个冲动:把它们装回家。它们太象钱了!

    “怪树”令人想到传说中的摇钱树,来到这里的人都要拿一片树叶回去,随身携带。如今这叶子非常贵,比银子贵多了,那些做生意的,尤其是赌钱的,争相想要得到它,一看它就比财神灵啊! 

    五更天,费玉柱和穆子俞来到后院,各自打了两趟拳,身子热了,然后站桩练内功,练完了正好费玉柱的老伴也把水烧开,穆子俞提来水壶,二人打开凉亭的门,进去喝茶。天还是黑的。

    凉亭怎么会有门?他家的凉亭跟别的不一样,柱子上有槽,天冷了就装上半人多高的板子,人坐在里面风吹不着,雨淋不到。

    进了凉亭,穆子俞冲了茶,老话重提:“师父,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既然浣山不来人,还是去求求少林,度海度通只怕还在小幺哥之上。”

    “说了去过少林了……我又去了一趟。”费玉柱歉意一笑,丧气说道,“我带了五百两银子作布施,又是肉包子打狗了。”

    “你弄这事,咱都要穷死了!”穆子俞立刻知道不妥,歉意说道,“师父我没别的意思,是说你该跟我商量商量。不说了,少林真的没商量?”

    “咱跟少林的交情本就不薄,我还带了洛清大师一起去的。”费玉柱道。

    洛清是白马寺的前辈高僧,与少林最高辈分的住玄大师是同辈,都是天下闻名的高僧。穆子俞明白,师父能请到洛清实属不易,有洛清大师陪同前往,师父这才底气十足,豪掷五百金,没想到又花钱听响了。既然连洛清大师做说客都没成事,这条线就断了。

    费玉柱接着说道:“自然我见到了住玄,之前这个老秃驴称度通为百年一见的武学奇材,说少林立刻就要光大,如今却谦虚得要命!他说的意思,江湖上又要兴起劫难,少林根本无法与人争雄,还要逃避安命。哎呀,不说了,总之他不惜糟蹋自己,也绝不出面。这个老秃驴,之前他站在云彩上,高高在上,如今掉到坑里,爬不起来了,三岁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当初是他说的,中原武林是一家,这就分家了?我去骂他去。”穆子俞气愤说道。

    “你去了都不用骂,他先弄个屎盆子自己扣在头上。”费玉柱说着苦笑。

    良久的沉默。

    “还是要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周百云说他必须知道这个,他人谨慎。”费玉柱说到这里,感到院中有响动,站起来向外望去。

    “小心!”费玉柱大叫。随着他的呼声,一声响,面前的挡风板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洞,接着一团火球在亭中爆开,费玉柱早已击碎挡板,窜了出来。  

    穆子俞跟着师父跳出来,但是晚了,衣服上、头上燃烧起来。

    “打!”费玉柱左手两枚钢镖射出,右手长剑出鞘,跃向那人所在的假山,人在空中觉得眼前黑了一下,急忙搅动长剑,只听“叮当”两声,两枚暗器被崩飞,感觉是枣核镖一类的小型暗器。

    杀手一击不中立刻后退,向后墙奔去,费玉柱看他奔跑如飞,情知赶不上,放慢了脚步。

    “怎么回事?”彭知云出现在后门。

    庄彦秋一家不住在这里,庄龙庄虎现在住在家里。彭知云送庄虎回家后,被陆家嫂子留宿,大清早醒来看不到庄虎,以为他来找费玉柱了,立刻赶来。她是翻墙来的。

    “拦住!”费玉柱指着杀手说。

    彭知云早已看出了名堂,冷笑一声,舞刀扑去,杀手闪开一步,左右开弓,左手两只细镖打彭知云,右手一个弹丸向费玉柱迎面射来。“火弹!”彭知云轻启小口,手中刀奋力一搅,刀风荡开暗器。

    彭知云这么一顿,杀手几乎奔到了墙边,好轻功!彭知云两把飞刀射向杀手的头顶,杀手刚好回头,他从彭知云的手势,算定飞刀射向头顶,旨在防他出逃,于是喝了一声,双手向彭知云射出一排细镖,这是拼了命了!彭知云眼尖身快,闪开中央,搅钢刀将边上的两枚荡开。杀手跃向墙头,彭知云紧追两步,一蹿上去,钢刀斩出,杀手手攀墙头,手脚并用,硬生生将身子向侧方一移,彭知云刀在空中转向,刀风割裂了杀手的衣服,杀手翻墙而去,一样东西掉了下来。

    彭知云翻墙去追。杀手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彭知云自叹不如,只好回来。到了院里,看到费玉柱脸上黑一块黄一块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刀样的东西,看着她傻笑道:“我真老了,知道是硫火弹,又想避又想挡,弄成了这样!你看这个是古时候的刀钱,被你削断下来的。”

    他反应迟钝,知道硫火蛋应该躲,但是挡暗器的观念强烈,一时变不过来,还是挡了,于是慢了,受了伤。

    “师父别自责了,我才丢人,人都丢到姥姥家了。”穆子俞说。

    穆子俞被称为玉书生,本来英武中带有文雅,堂堂的一表人才,现在都没人样了!他后面的头发已经烧光,前面的卷成一团,眉毛胡子全没了,脸上单单一个大鼻子,活象一头卷毛细毛羊。彭知云先是一楞,接着“咯咯咯”地笑成了一只小母鸡,最后一口口水喷到书生大哥脸上,都笑吐了。

    

    中午,费玉柱召集拳行全体骨干,集体商讨此事,颠和尚在座。

    屋子中间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杀手掉落的刀钱。费玉柱拿起古币,颇有兴致地看着,缓缓说道:“这是枚春秋古币,倘若不出我所料,这是狐王堡嫡传弟子的信物。你们看,这狐狸头雕得有多精致,啧啧。我去问了内行,人说不是当今许昌开云宝号的那两位大行家,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能耐。”

    说着招呼众人仔细观看。人们看了,都是点头。

    彭知云道:“来人轻功甚高,手里没有兵器,能够一手发出两种暗器,铁胆先打穿木板,硫火弹跟入开炸,这是专打暗器的大行家!他拿手的暗器是细镖,我们在鹰嘴崖碰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大约暗算古三哥的也是他。还有,他暗器上的毒十分特别,与江湖常见的暗器毒性不同。近期以暗器为武器崛起的门派只有狐王堡,传言狐王堡的亲传弟子都有一种狐狸头的腰牌,倘若此言不虚,他便是狐王堡的人。”

    狐王堡名列江湖六堡之一,六堡八庄中它的年头最短,狐王堡主专一结交权贵,跟江湖人来往很少,被江湖人看成了异类。

    庄龙一拍桌子,起身说道:“费爷爷,若是咱们都让狐王堡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门派给欺负了,以后如何去混江湖?这事不能这么完了!”   

    “是啊。”,“此话有理!”,“不能这么算了!”,众人纷纷表态。

    大伙儿各抒己见,说了自己的想法,费玉柱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议论了个把时辰,费玉柱睁开眼睛说道:“我之前说的没变,再说一遍。首先,再不押货,远的近的,值钱的不值钱的,一律不接。其次,再不给人保管物件。其三,能够去看家护院,只是须得两个人以上,不能一个人去干冒险的事。能干活就去干活,多挣一点是一点,只是不能擅自接活,事先要跟大掌柜的商量。”

    众人纷纷应诺。    

    “好了,大家回去吧,知云、彦秋、秋风和大龙留下。”费玉柱道。


    费玉柱带了彭知云和颠和尚,不骑马慢慢地步行,早上天光大亮才上路,中午就进了客栈,喝酒聊天听书看戏,直到夜晚。洛阳到登封两天的路程,三个人足足走了四天。颠和尚一路兴高采烈,用他的话说,这日子舒服得,给个神仙都不换。

    到了登封县城正是中午,三个人草草吃了午饭,来到一大户人家门前。门上一块大匾,上面有姬氏书香四个大字,左右两块木刻的对联写道:检御行止修三代,挣得金榜四提名。颠和尚看了,满脸不屑之色,哼道:“不就是家里出了几个当官的,值得这样显摆呀?”

    彭知云摇头说道:“对联不是他家的人写的,是外人送的。姬氏一门做事大度,与邻居相处和睦。一次邻居家的鸡丢了,碰巧他家在吃鸡,就误以为是他家偷吃了,说了不少难听话。姬家二话不说,买了两只母鸡送给邻居。没想到邻居得寸进尺,反而到处说姬家的坏话。最后你们猜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鸡跑到另一邻居家吃了人家的谷子,被人生气杀了吃了。”

    “你怎么知道是另一家吃的?难不成人家偷了鸡主动认账了?”癫和尚问。

    “那只鸡天天飞过墙头,到人家里偷吃,人家说了他也不管,说来不是人家偷鸡吃,是活该他家的鸡被人吃。另一家邻居主动说了,邻居全家都来给姬家赔礼,姬家就出了大名。姬氏一门出了三进士一举人,据说都是为官清正,众乡邻因此给他家送了这个对联,称赞他家为邻里的表率。这家人不仅在登封威望很高,就在中原也是大名鼎鼎,知府路过他家门口都要下马歇轿,步行而过。”彭知云侃侃说道。

    癫和尚直挠头,说道:“你说他家鼎鼎大名,我都没听说过。”

    彭知云瞪了他一眼,调皮说道:“费老剑王,你莫不是来这里打通官府,抓了对头治罪?”

    费玉柱摇头道:“咱们几次出事,死了这么多人,你看大人来过一次么?对江湖仇杀,官府历来是不插手、不上报、佯装不知,都是惯例了,你还不知道?”

    彭知云当然知道这事,她是让费玉柱说说为何要来这里,费玉柱这么说话她也就懒得说话了。

    费玉柱饶有兴致地看着姬家大门,似乎这里有什么秘密,颠和尚不耐烦道:“老掌柜,这门上又没有花。”

    “门上没花,门里面有和尚。”费玉柱眯起眼睛,点着头,一副智者的表情说,“姬氏一门既习文又尚武,正合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之理。他家练武不是要出名,也不用来征战沙场,却都是请的江湖名家,其中道理令人回味。老和尚住在这家,吃的喝的比在少林强多了,知云,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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