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咖啡厅的肖邦夜曲余韵未散,施梦的生活却已悄然改道。徐凡突如其来的殷勤,像早春枝头乍现的花苞,带着令人猝不及防的温柔。两人共享的晚餐热气氤氲,卡拉 OK 包厢里的灯光迷离,当他的手掌轻搭在她腰间,施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麦克风的电流杂音,在密闭空间里震荡。
深夜的公寓弥漫着情欲的气息。这一次,施梦不再是被动的旁观者。她学着配合徐凡的节奏,笨拙却努力地回应着他的吻。当高潮如潮水般袭来,她在眩晕中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在这具陌生的躯体上,找到了久违的掌控感。然而,当徐凡的体温逐渐消散在夜色里,空荡的房间却突然放大了她的孤独。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她蜷缩在凌乱的床单间,任由呜咽声刺破寂静 —— 那是积压多年的委屈,是对自我认知崩塌的恐惧,更是在欲望与理智间摇摆的迷茫。
晨光初现时,施梦望着镜中红肿的双眼,却意外地感到一丝轻松。这种微妙的变化,究竟是性高潮的魔力,还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无从分辨,却本能地抓住了这份难得的愉悦。上班路上,梧桐树影在她肩头跳跃,她哼着走调的歌,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的喧嚣不再令人窒息。
然而,当她满心欢喜地想要与孔冉分享这份转变时,却发现好友如同消失在迷雾中。十一天的缺席,让曾经活力四射的孔冉变得憔悴不堪。施梦望着她苍白的脸色,想要询问的话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在她的世界里,自我救赎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无暇顾及他人眼底的阴霾。
与何毓新的再次会面,让施梦的思绪飘向更深的水域。心理医生那句玩笑般的鼓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千层浪。她开始不自觉地想象:当自己褪去曾经的怯懦与矜持,沈昔是否会重新注意到她的存在?那些在他公寓外撞见的暧昧场景,那些刺痛她的背叛瞬间,此刻都化作了她改变的动力。她深知,自己对沈昔的爱早已刻入骨髓,即便伤痕累累,仍渴望着破镜重圆的可能。
暮色渐浓,施梦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华灯初上。她轻抚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那是徐凡送的礼物,此刻却让她想起沈昔曾为她戴上的那枚银戒。在欲望与情感的漩涡中,她如同一只破茧的蝶,在痛苦与蜕变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而前方的路,依然迷雾重重,充满未知与挑战。
写字楼的落地窗外,暮色正为玻璃幕墙镀上紫金色的边。施梦盯着手机里徐凡的邀约信息,指尖在 “拒绝” 键上悬停许久。屏幕蓝光映着她紧蹙的眉峰,像道跨不过去的分水岭 —— 左边是沈昔公寓里暖黄的灯光,右边是徐凡掌心的温度,而她被困在中间,成了光影交织的矛盾体。
“和我做爱吧,我现在在床上比以前好了!” 这句假设的对白在脑海中炸开时,施梦猛地合上手机。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痛感却唤不回半点自嘲的力气。她想起上周在茶水间遇见沈昔,他西装袖口沾着半片玫瑰花瓣,是某个女人别在胸前的那种红。那时她想说 “最近好吗”,出口却成了 “沈总,提案需要补充数据”,声音平稳得像台精准的打印机。
苏晨的信息适时跳出,荧光绿的对话框里,“表妹大学见” 五个字蹦得欢快。施梦望着镜中自己刻意化的淡妆,忽然想起香格里拉那晚,徐凡说 “你眼睛很漂亮,别总躲着看我”。此刻睫毛膏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影,却遮不住眼底的倦怠 —— 当欲望成为治疗工具,当亲密关系变成方程式,她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医者还是病人。
大学校园的路灯初亮时,邱晶晶的笑声像碎钻般散落。这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指着主教学楼的玻璃幕墙,说 “晚上开灯像水晶宫”。施梦盯着那些整齐排列的窗格,忽然看见十九岁的自己站在某扇窗前,白衬衫领口沾着酒渍,教授的手正从背后解开她的胸罩扣。夜风掀起裙摆,她慌忙按住被泪水洇湿的裙摆,而眼前的邱晶晶正把校园卡举得老高,跑向自动贩卖机买奶茶。
“这是我们的图书馆,十二楼有露天观景台!” 邱晶晶的指尖划过导览图,施梦却看见图书馆侧门的阴影里,当年那个男人正与另一个女生分享耳机,爵士乐混着桂花香气涌来。她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仿佛当年的月光又一次爬上脊梁,而现实中,苏晨的手正搭上她的肩,说 “施梦你看,晶晶像不像刚破茧的蝴蝶?”
食堂的烟火气裹着糖醋排骨的甜腻,施梦却只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她机械地戳着碗里的西兰花,听邱晶晶说起军训时的糗事,忽然想起自己军训时,把沈昔送的银戒藏在枕头下,每晚摸黑亲吻戒面,仿佛这样就能守住初遇时的星光。而现在,那枚戒指躺在首饰盒最底层,旁边是徐凡送的珍珠耳钉,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主教学楼的连廊里,邱晶晶蹦跳着数地砖,苏晨笑着提醒她 “别摔着”。施梦落在后面,看她们的影子在地面拉长成温暖的弧线。玻璃幕墙映出她单薄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在走廊被教授堵住的女孩重叠。她忽然伸手按住冰凉的墙面,指尖触到瓷砖缝隙里的青苔 —— 原来再光鲜的建筑,也有阴暗的角落在滋生潮湿的秘密。
“施梦姐,你看这张!” 邱晶晶举着手机跑回来,屏幕上是她与苏晨在喷泉前的自拍。女孩们的笑容像被阳光晒透的棉花,蓬松而柔软。施梦勉强勾起唇角,忽然发现邱晶晶腕间戴着串琉璃手链,与她大学时丢在教授办公室的那串极为相似。喉间突然发紧,她转身望向远处的操场,夜跑的学生们正汇成流动的光带,而她的青春,早已凝固成暗房里一张曝光过度的废片。
离开校园时,邱晶晶塞给施梦一袋板栗,说 “刚炒的,热乎”。纸袋的温度透过掌心,让她想起沈昔冬日里揣在兜里的暖手宝。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苏晨忽然低声说:“晶晶像你当年,眼睛里有光。” 施梦望着女孩挥手的身影,忽然明白,有些光终究会熄灭,而有些人,注定要在熄灭后的黑暗里,学会与自己的影子和解。
公交窗外的街灯次第亮起,施梦摸着纸袋里的板栗,忽然发现掌心被烫出红印。那点疼痛竟让她安心 —— 原来真实的触感,比任何心理治疗都更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徐凡的信息:“明天有空吗?” 她盯着屏幕,忽然想起何毓新说的 “裂缝”,或许,真正的愈合从来不是掩盖伤口,而是允许阳光从裂缝里照进来,哪怕带着刺痛。
夜渐深,公交车在立交桥上转弯,施梦望着脚下流动的车灯,忽然笑了。那些关于沈昔的执念,关于徐凡的纠葛,此刻都化作车窗外的残影。她想起邱晶晶说的 “水晶宫”,原来每座建筑都是面棱镜,有人看见璀璨,有人看见裂痕,而她,终于敢直面自己倒影里的破碎与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