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天雷之主
九原城，苻国最北方的一座中型城池，亦是那位身怀傲骨的戍边侯薛长清常年所驻扎之地。但虽言是最北，这座城池到底还是一位王侯最主要的封地，因而过去十余年间并未有九黎来犯。
即便是有南下试探之举，也多半是绕过九原而攻其周围的其余较小的城池。
不过今非昔比，这座算是安逸了十余年的城池，终于还是迎来了北境外的敌人。
五万名九黎族人，皆为圣徒，虽然九黎族中之人圣徒远比四国要多，但眼下凑出五万之数，若是无人能牵制，那放到任何一处战场都是足以将局面扭转的存在。
第一个被送入九原城中的，并非是什么战书，而是被投石车送上高空的一块块被火焰裹挟的巨石。对于九黎来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先礼后兵的说法，唯有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眼前的城池摧毁，方为他们进攻之道。
就当这些火石即将坠落入城头之时，城墙上一道身影突然跃向天空，扭转过身体将手中那柄大的夸张的巨剑自西向东一剑横劈。在城台上一众士兵的眼中，一把好似一座山一般大的剑凭空而现，将所有被投向九原郡的火石尽数斩碎，霎时间，如是一场异常绚丽的烟火，一场场爆炸在空中升起，彻底将战争的温度传遍方圆十里。而这一剑的威力，还远远不止于此，再向上，剑气的余威将近地的云彩一刀两道，硬生生的在天穹上劈出了一道深壑，带起的黄风更是携带着北漠的沙土劈头盖脸的向着逼近的五万九黎大军砸下。
一剑宛若镇山，此人正是苻国的十二位宗师之一，当世巨剑第一人，以镇山剑为命灵的吕恂。
“彩！”
九原城守城之众足有万余，此刻的一声喝彩直接响彻了云霄。而在两边的山野上，还各有两万精兵严阵以待，从人数上来说，这一战九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优势。
待到吕恂重新退回城头，第二轮的飞石已再度袭来，而其中的一颗，却大到几近蔽日的程度，甚至还隐隐被一股不弱的真气所包裹，明显并非是投石车所能投掷而出。
“剑起！”
几乎是于瞬息之间，一股肃杀之气自城台蔓延向城内，即便是眼盲之人，此刻也必然能从空气中闻出那独属于寒铁的那一股独特气息，而它的出处，便是数千名剑师手中之剑。
在四国之中，苻国的攻防手段毫无疑问是最为纯粹的，以剑为尊，以剑为城。对于他们来说，战场上的一切事，都非是一把剑不可解决。而眼下，亦当是如此。
“破！”
数以千计的剑气随着一声号令纷纷向着空中斩去，它们的颜色各异，快慢有差，大小更是不一，但飞向空中后，竟神奇地织就成了一张大网，向着飞来的火石迎了上去。而在这些剑气之中，一道青色的剑气越过了剑网，直直向着那块最大的火石逼去。
两者相碰撞的刹那，如雷鸣一般的隆隆巨响在九原郡的上空炸开，青色的剑气分裂成了万千道小剑气，袭卷了整一块巨石，只是一息的功夫，原本还可遮天蔽日的巨石便被泯碎成了尘土，随着北境上的沙尘一同吹回到了九黎军阵之中。
“薛长清，何不出来见我！”
九黎军中，一道庞大的身影显得格外的显眼。身似猕猴，却生有豹纹与豹尾，身长过百尺，正举起另一块巨石向着九原城投掷而来。而那道直接传入城中的声音，则源自于这只巨兽的头顶。
九黎第十四供奉，呼延瓒。他身下的这只巨兽正是他的命灵，举父。
“翟玄不肯露面，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军前叫阵。”薛长清看着九黎军前的那只巨兽，抬手利用青霜剑再度挥出一道剑气，斩碎了第二块巨石。
“前两日那两个九霄宫的小崽子呢？知道我们大军压境头也不回逃了吗？”呼延瓒并没有理会薛长清的嘲讽，继续开口狂妄问道。
薛长清面色不改，沉声道：“他们来此只为送来传书，眼下自然是已回孛临城。呼延瓒，翟玄若是不来，那就凭你，恐怕是连爬上城台都难。”
……
“才过了一年，没想到他们还真有这个胆卷土重来……也罢，不知这一次，你们能翻得开几张底牌。”
孛临城最高之楼的楼顶，梁洵背手而立。他的脚下是经他之手壮大了数载、繁华了数载的孛临城，而孛临城正对的北山，有一处让人觉得有些突兀的缺口。那正是一年前那场大战中，被梁洵的饕餮吞下的那座山所在之地。
一年已过，缺口处依旧没有任何草木长出，只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黄土，盖不住狰狞的乱石。
在梁洵的视野之中，一场沙暴正自北方吹来，在天地二线交界处变得愈发清晰。而藏于沙暴之中的，是无数沉重到令人心悸的脚步声，越发的急，越发的近。在脚步声中，又是那急促的九声凤鸣，如啼血一般凄厉，却又极具穿透力，瞬间穿越数十里传遍了孛临城，宣告着世人这一场大战的开幕。
这一回，梁洵没有再宴请四国，因为此刻的孛临城，无时无刻不被四国所关注。有人祈祷它能一直屹立不倒，亦有人期望它能元气尽失。
孛临城没有守军，因为孛临城中无人不是守军。
一道雷霆贯彻了长空，撕开了天穹上密布的黑云，似一条紫色的游龙盘旋于空，紧接其后，震耳欲聋的雷鸣如期而至，落下的闪电在黄土刻上了独属于它的焦黑色印记。那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在漫天作舞的雷霆之中，变得更为响亮，如欲来的山雨一般，似乎只于瞬息便能将孛临这座孤城所吞噬。
大地在震颤，这样的震感即使是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孛临城中，也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
梁洵的猜测没有错，西边苻国边境的那五万九黎数量虽不少，但却只有呼延瓒一人坐镇，根本没法攻破稳如磐石一般的九原城。因而九黎南下的第一个目标，依然还是孛临城。
梁洵侧过了身子，看向从自身后上到楼顶的冷香魂与顾情痕，收回了脸上严肃的神情而诚恳说道：“二位千里奔波，实属幸苦，但眼下九黎如期来犯，孛临城恐怕还需要二位的帮助。”
“九黎之事上，我们九霄宫之人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若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我们义不容辞。”
梁洵颔首以应，继续说道：“我听闻冷小姐的命灵似乎在越境之上亦有奇效，不知可否愿配合我们来一场奇袭——毕竟在九黎眼下的情报中，二位还在九原城中。”
冷香魂眼神微动，与身旁的顾情痕对视了一眼后便点下了头。
同一时间，孛临城鬼巷中，一道身影一跃上到了高空。
一团接一团的黑云自孛临城除北面外的另外三面集聚而来，向着九黎的大军压了过去。旁随着一声雷鸣，一条白色的游龙同样将黑云撕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了紫色的天空。
刺眼的光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而在两方雷霆的交界之地，空中的异象则变得更为混乱，跳动的闪电不断刺激着人们的视觉，一声接一声的隆隆雷鸣更是震的人头头痛欲裂，而那些白紫二色的雷霆竟真的化为了一条条巨龙，相互缠绕厮杀着，而伴随着每一条电龙的陨落，都为黄土大地留下了一道难以抚平的伤疤。对于下方之人来说，这场天空中的战斗已是他们根本无法企及、无法踏入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