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宫女所言,御花园中柳丝扶风,桃李缤纷,一派春意盎然。
“牡丹园在御池边上,听说当年是先帝为箫贵妃箫娘娘所建,里面还有还几个亭子呢。可以在里面饮茶吟诗,投壶挥毫,很是雅致的。”
宫女热心地介绍着,“奴婢听说,当年箫娘娘每年赏牡丹的时候,都要召来画师留下一幅画。只可惜后来先帝驾崩,这些画都随葬了,不然我们说不定还能一睹箫娘娘的绝世风华呢。更可惜的是,这样仙子一般的箫娘娘,竟然没有一儿半女留世。”
方谨心却不赞同:“还是没有儿女的好,不然有这样出尘脱俗的母亲,当儿女的压力也很大呢。你想想看,他要是出色还好,要是稍有不济,别人是不是要说,可惜了这么一位娘娘,儿女竟是一个都不成器,是不是压力山大?”
宫女们听不懂“压力山大”,但是听懂了方谨心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虎父犬子,遭人非议。仔细想一想,似乎确实也如此。
“更何况一位好娘娘,并不等于一位好母亲。箫娘娘这是没有儿女,一心都在先帝身上,所以留下了这样的佳话。倘若她有了儿女,要为儿女打算,不再是一门心思都为先帝,而是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呢?”
宫女们一怔,似乎也有道理。听说柳淑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也是貌美无双,艳冠后宫的,谁不说一句惊为天人。如今年华老去,加上她要为四皇子打算,行事方面也确实市侩了许多。背后非议她的太监宫女,也不是一个二个了。
想到这里,宫女尴尬地笑笑,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过牡丹园的牡丹,确实别具风格。品种多不说,花朵还饱满,盛开时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都有,遮得叶子都找不到了。皇上见了都说,果然是人间富贵气象呢。姑娘既来了这里,也是有缘,不妨前往一看。”
方谨心笑道:“听你们说得这样好,别说有缘,就是无缘,我偷摸着也非得看上一眼,沾沾这人间富贵气才是。”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便朝着牡丹园而去。快走到牡丹园的时候,远远听见有斥责声从那边传来,众人都有些吃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往年?往年你舅舅还站在金銮殿上的武将第一位呢,那你知道他如今站在哪里了吗?站在城门口,不仅要查路引、查行囊、还要搜身。什么戏子婊子叫花子,你舅舅都得上前问一句,伸手摸一把,是不是管得够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有些刺耳,其中一个宫女蹙眉道:“应该是六皇子又来摘花了,昨日里我跟他说得清清楚楚的,如今后宫都是贵妃娘娘在打理,娘娘刚刚定了规矩,园中一草一木,非必须不得擅自采摘。不然你喜欢了摘一朵,他喜欢了剪一枝,这御花园岂不是成了卖花姑娘家的花圃了,哪里还有帝皇之家的风范,成何体统。”
另一个宫女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要过去把六皇子劝走?”
刚才说话的宫女凝神聆听了一会儿,说道:“那个声音听着像是四皇子的,怕是带不走六皇子。再说了,六皇子也是个犟的,从牡丹园的花儿打骨朵儿开始,他都来了多少次了,怎么劝都不听。上次被二皇子遇到,请了宗正寺的监正训斥他也没听,五皇子哄他自己帮他来摘他也不听,这会儿四皇子训斥他,他更不能听了。”
她们正商量着,花园里已经闹起来了。四皇子见六皇子低着头不说话,拉着他就要去宗正寺,说是既然皇后娘娘教不好他,那就让寺正大人好好教导教导。
没想到话音未落,六皇子就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一下子撞在了四皇子的身上,将他撞倒在小径上。好巧不巧,脑袋磕在树根边的石头上,渗出了一些血丝。
跟着四皇子的太监赶紧将他扶起,四皇子下意识往痛处一摸,手指上沾了血迹,他顿时怪叫了起来:“慕容询,你以为你如今还是天之骄子,父皇心中的太子人选吗?我告诉你,就连你那个贱婢生的大哥,如今都比你有出息了。你除了被禁足的皇后,守城门的国舅,你还有啥?还想来摘牡丹园的第一枝牡丹,还说什么往年都是这样,往年这后宫也没有你母后的影子啊。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如今可还配得上第一这两个字了?”
六皇子将四皇子一头撞倒后,自己就被跟随四皇子的太监们给死死抓住了。他也不挣扎,只是两只眼睛死死瞪着四皇子,喘着粗气。
四皇子大怒,喝令道:“慕容询以下犯上,不敬兄长,给我好好教他一点规矩!”
身边的太监听了,正要上前将六皇子按倒,只听见一声嗤笑传来:“以下犯上?敢问四殿下,你与六殿下,谁上谁下啊?”
四皇子一惊,抬眼望去,只见方谨心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两个宫女在前面引路,朝着这里走来。他心下一惊,虽然他这回来后宫,就是为了邂逅方谨心,可也不想让她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于是讪笑着说道:“瑾妹妹有所不知,六弟年幼顽劣,不守规矩,顶撞长辈,所以我正在这里教导他呢。”
“不守什么规矩了?”方谨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目光却瞟向六皇子。只见他脸色绯红,紧抿着嘴唇,前额因为撞了四皇子,头发有点散乱。他一言不发,目光却如同狼崽子一般,盯着四皇子,丝毫不怵。
旁边有太监赶紧上前说道:“贵妃娘娘口谕,御花园的花乃是开给众人看的,不能采走了只供一人观赏。所以没有贵妃娘娘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采摘。六皇子不听指令,执意摘花,四殿下这才出言训诫。没想到六皇子不但没有认识到错误,竟然还动手将四殿下撞倒了。姑娘请看,四殿下都被他撞出血来了。奴才得赶紧回禀了柳娘娘,然后请太医来看诊才是。”
说着,又看了六皇子一眼,故作愤怒道,“至于六殿下,还要禀明宗正寺寺正大人,将他关起来好好教导教导才是。皇上三令五申的兄友弟恭,六殿下竟然半分不放在心上,真是辜负了皇上的苦心孤诣啊。”
“哦,是这样的吗?”方谨心瞟了一眼抱着一只手的四皇子,看向六皇子问道。
“是这样的才有鬼了。”六皇子冷哼一声道,“往年牡丹园的第一枝牡丹,都是采了送往坤乐宫的,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偏偏今年就不行,明摆着就是因为裴将军被贬,我母后被冷落,宫里人拜高踩低罢了。还说什么兄友弟恭,你有脸说,我还没脸听呢,呸!”
六皇子朝四皇子啐了一口,四皇子发怒,正要动手,突然想什么,阴恻恻地问道:“禁足皇后是皇上的意思,依着六弟的话,你这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了?”
六皇子终究年幼,被四皇子这么一招偷梁换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方樱心一个箭步上前,一边安慰着六皇子,“别怕,我罩着你。”一边费力去推太监,“你滚开,他就算说错做错了什么,也该由皇上来处罚,你算什么东西,敢对皇子殿下动手动脚的?!”
无奈她人小力气小,怎么也推不动,一气之下,从袖中拿出备用的防狼喷雾,朝着几个太监就死命地按,几个太监一下子被刺激到,慌忙放开了六皇子,捧着脸惨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