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知云这样说话,她真要欺负人了。有一种人眼里不揉沙子,彭知云就是这样的人,这件事她完不了。
“这是杠上了。二平啊,你跟知云扛,你杠得过么?”费玉柱看着汪平,意味深长问道。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汪平一定不会认账,可费玉柱说出那就不一样,费老掌柜是何等人物?是高人。
汪平不敢说话。他扪心自问,似懂非懂。
吴爷爷道:“老二啊,铁球不在你是定定的一家之主,她们胡闹你要担当啊。”
这话说到了彭知云的心坎里,她愤怒说道:“汪平,枉我将你看成一条汉子,你是真不是东西!你让她们母子给我赔罪,她们现在都不认账,日后不咬我一口才怪!你到底是混蛋,还是有意的?”
这话一点错都没有。三嫂子明明不认账,却被强迫着赔罪,她肯定要说彭知云仗势欺人,不仅冤枉她家孩子,还拿刀硬逼着孩子承认干了坏事,一家子都要说彭知云的坏话。
汪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苦着脸说:“这个……彭大姐啊,我哪里想了这么多?就按你说的办,现在就一查到底,行不?”
床上,小三道已经睡着,费玉柱推了两下,三道没有反应,“叫孩子起来。”费玉柱说。
汪平扯了好几下,三道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显然没睡醒,都听不懂汪平给他说的话,“他是装的,我看见他看人了。”小女孩断然说道。
“你起来,让孩子清醒清醒。”费玉柱对跪在地上的三嫂子说。
“这孩子大了去唱戏在行。”彭知云笑道。
三嫂子上床说了一阵,小三道终于不装了。“孩子啊,他们问你射小妮弹弓的事,你可要好好说啊。”三嫂子说到这里,费玉柱一把将孩子抱过去。费玉柱清楚地看到三嫂子在跟孩子使着眼色,顿时心里来了火,说道:“二平啊,你让铁球家的回里屋去。老嫂子你也回屋去,别让你媳妇出来。”
三嫂子给孩子使眼色,自然是让孩子坚持不承认,如今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是因为彭知云不能再去找她家铁球的麻烦,她不用害怕了。现在是查清事情,儿子天生胆子大,自小就强横,能够咬死不承认,于是事情定不下来,于是孩子就没错,她也就没错,还能反咬彭知云一口。
这种人就是不自量力,不作不死!
二大娘连连答应,拉着儿媳回了里屋。
费玉柱抱着三道,问他:“孩子你说实话,小妮的脸上是你射的不?”
“不是我。”三道瞪眼说道。
“那是谁?总不是她自己磕的吧?”费玉柱脸上带笑,和蔼问道。
“是大河射的。”三道感受到费玉柱没有恶意,不再那么紧张,说话随心所欲。
“我可知道,你与大河是你的头,他听你的,他也胆子没你大。”费玉柱道。
三道一时发懵,不知如何回答。
“你说他射的,他说你射的,我该听谁的?”费玉柱又问。
彭知云问:“是你要大河射眼睛的,我说的没错吧?”
小三道紧蹙眉头,不说话。
“你说射我眼睛,我说你敢,你喊大河射,你射了我,你敢不认账?”小女孩叫道。
“别说了。”彭知云说道。女孩立刻不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道身上。时间一点点过去,费玉柱问:“三道啊,小妮这话,是这么回事么?”
“是。”三道一点头,接着说,“我喊大河射,他射了,是他射的。”
“他都敢射,你不敢?你还没他的胆子大?”费玉柱笑道。
“我敢……我的弹弓断了。”三道说着,小脸上青筋直冒。他是奋力说了这话。
此话一出,众人全部呆了。怎么又冒出一个弹弓断了?一直没有的事,这是无中生有了?
“便是断了。”三道瞪眼大叫。
“行,爷爷没说不是。那弹弓在哪里了?”费玉柱说着,一脸笑意。
三道顿时轻松了许多,说道:“弹弓我扔了。”
“没在家里?”费玉柱问。
“扔路上了,不要了。”三道说。
小女孩急得一脸通红,看着彭知云,彭知云对她摇头,然后问道:“这个事大河怎么不说,大河知道你的弹弓断了不?”
“我不知道。”三道瞪眼说道。
他是不给彭知云好脸。
“呵呵,你说弹弓断了,大河肯定说没有断,是不?”费玉柱问。
三道又在蹙眉。这小脑袋瓜,估计这十年都没今晚用这么多。
“他肯定是这么……我不知道。”三道话说一半,立刻否认,直喘粗气。他说了话才想到费玉柱是在套他的话,恨费玉柱搞阴谋诡计,立刻憋了一肚子气。
“你们一个说断了,一个说没断,我不能听你一个人的,是不?”费玉柱问,三道一点头,费玉柱立刻起身说道,“二平,你这里有火把不?油灯有罩子的,蜡烛也行。”
“有一只,在棚子里。”汪平起身来到门口,对众人说道,“让开,这么多人堆着,没事的回去。”
此时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几个地痞挤在人堆里,他们是铁球的人。
彭知云来到门口,对人们说道:“柳大金、冯大哥、小妮她爹,你们招呼一下,女人孩子们回去,闲人回去。”
人群散开,彭知云将几个地痞赶出院子,将院门插了,令小妮的爹看住院门。
一件小事,如今大动干戈了。
彭知云去大河家里时,知道三道是个耍赖的孩子,问清了大河三道放弹弓的地方。三道总是将弹弓挂在鸡窝旁边。
彭知云跟柳大金几个人将鸡窝周围找了一个遍,却没发现弹弓,几个人回来一说,费玉柱依旧抱着三道,对他们笑道:“去柴禾棚子找找,旁边的地方找找,院子只这么大,还要我去找么?”
几个人整个院子找了一遍,回来说没有。
“去里屋找找,兴许在里屋。”费玉柱说着,眼角的余光紧紧盯着三道。三道打着哈欠,面无表情。
“里屋不找了,在这个屋找找。”费玉柱道。
三道依旧打着哈欠。
“还是在院子里,一处一处找。”费玉柱说到这里,怀中的三道动了两下。
费玉柱抱着他走到院子里。大伙儿一处一处寻找,柴禾棚、马棚、放杂物的屋子等等,找了一个遍,小三道毫无反应,真要睡着了。
“不然去我屋里找找?”汪平问。
“不用,去鸡窝。”费玉柱说到这里,小三道连着动起来。
“这鸡窝里面的板子能掀开。”汪平说。
“就在这里面,掀开好好找。”费玉柱说着,将小三道抱得紧紧的。
“在里面了!”冯大哥惊喜说道。跳进去捡起弹弓。
几个人回到屋里。“这是你的弹弓不?”彭知云扬起弹弓,问小三道。
“不是。”三道咬牙回答。
几个人大惊!除了费玉柱。
“不是你的,可没别人用弹弓了。”费玉柱笑道。
三道吭吭唧唧,半晌说道:“是我早先的。”
“那是你如今不用它了?”费玉柱问。
“早不用了。”三道说。
“早是多久?你的新弹弓用了多久,总不会记不得吧?”费玉柱笑道。
“费爷爷……真记不得了。”三道说话,近乎于哀求。
“莫与费爷爷说这话!孩子,你要知道老实!”费玉柱严厉说道。
“七……八九天。”三道艰难说道。
“到底是几天!你连天数也不知道了么?”费玉柱不再给他好脸。
“七八天,我便是记不得日子!”三道强硬起来。
小孩子憋得脸红脖子粗,要发狂的样子。
费玉柱不慌不忙,坐到床上,看着眼前的弹弓,对三道说:“你看这个弹弓,只有一处鸡粪,别的地方都是新的,放进去不超过两天,七日决不会这么干净。孩子呀,认了吧,别让爷爷来硬的。”
三道不说话。
费玉柱放他下来,正色说道:“知云让你认你不认,那咱们就这么耗着。我给你说清楚,别指望有人给你说话,你娘敢出里屋,我让你爹打断她的腿!也别指望你爹,他回来我不让他进门,他敢进这个大门我连他的腿也打断了!”
“哇!”三道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接着哭嚎不止。
汪平早已走进里屋。里屋的三嫂子抽泣不止,但是不敢大声,更不敢出来。
三道哭了半晌,跪在地上,抱着费玉柱的大腿,一边哭一边哀求,终于承认了。费玉柱问他为何撒谎,他说是为了娘。说不承认娘就有理,就不会有事;娘对彭大姑说了那样的话,若是承认了,娘就没脸了,彭大姑不会放过娘,爹也不会放过娘,他不能让娘吃这么多苦。
费玉柱令三嫂子出来,要她告诉汪铁球,令汪铁球明日去拳行一趟。
费玉柱一行人走出汪家,吴爷爷惊叹说道:“这个孩子如此咬硬,成了精了!”
“真没见过这样的母子,我这一晚上怕是睡不着了。人心险恶啊!”邻居柳大金说。
后面传来三嫂子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