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理想是现实的玩物
转过天来开始军训，军训的目的是什么？喜望当时并不是很清楚，因为在军训之后的四年里，他甚至很少叠过被子。教官军训前那庄重的讲话，在他说完的那一刻就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要说军训的目的，无非是把体质较弱的学生搞晕，然后让站着的那些学生感觉自己是强者，已达到培养军人优秀品质的目的。
喜望他们关心的并不是站着的人，每天晕倒的美女才是他们关心的焦点。反倒，军训成了选美大会，然而，青一色的绿军装以及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在其中寻找美女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倒是有一个女孩子，引起了所有男生的注意，这个女孩就是蒋小涵。喜望记得一次醉酒，蒋小涵带着蒋依依跑到自己宿舍探望，一时之间引来他人的风言风语。
刚进望都理工学院时，每天在食堂里吃饭就跟啃树皮一样，难以下咽。食堂里能跟北方口味相通的唯一的菜肴就是白菜，可是师傅总爱在白菜里撒花椒籽，喜望不得不一颗颗拣出来，倘若不幸嚼中一个，就跟被甩一大嘴巴似的麻了半边。
吃饭的时候，蒋小涵端着饭走到喜望身边坐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抠？吃点肉能花多少钱？”蒋小涵说着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肉硬往喜望饭盒里夹，不用说，又是引来众多目光。
喜望不好意思的躲闪：“不要，不要，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肉。”
“你怎么这么烦人，不要我丢在桌子上！”
她假装生气真要丢的样子，喜望看看左右，那叫尴尬…
蒋小涵离开以后，喜望心里一阵茫然。女孩子，难道都这么奇怪吗？对你凶起来让你无处可躲，对你好起来吧，让你心里觉得又难以接受。
刚进望都理工学院时，喜望雄心勃勃，对学习抱有热情，也想延续高中时的境况，在年级里当个拔尖的学生。几次考试后，他就改变了想法，来的几乎都是各个学校成绩还算不错的学生，强中自有强中手，想当个优等生拿奖学金什么的，难度很大，非把青春废了不可。于是喜望对自己有了重新的定位：当个差等生。反正从小到大没有当过，大学里再不当，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是大一里的唯一收获：努力使自己成为差等生，拥有迟到、旷课、不记笔记、偷看、对老师挑鼻子竖眼评头论足，一个学期只有最后一个月拿来学习应付考试等等的权利。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刚好快十点了，其实他在七点就醒过一回，那时候他们乱糟糟的吃早餐或上课去，现在宿舍里空无一人。他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只有此刻，宿舍才能成为私人空间。
喜望擦了把脸，看了看课程表，拿了两本书准备去教室把后两节课给上了。但是到了路上他改变了主意，既然把前两节课旷了，何不把后两节也旷掉。于是他转而上了图书馆，径直到文学阅览室。
喜望喜欢旷课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第一，部分老师讲课的口音他很难听懂，特别是政治经济学的老师，操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他一句也听不懂。与其在课堂上瞌睡，不如在被窝里睡更踏实。其次，即便听得懂，大部分老师也就把课本上的条条纲纲按部就班地讲一遍，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有所阐发讲得生动盎然的。反正期末会把课本从头到尾看一遍，平时就没必要听他们唠叨一遍了。
大一上半年的课程在11月中旬就全部结束了，过了元旦就开始期末考试了。很多学生平时根本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专业课系里老师管得严，每堂课必去也是实属无奈的事情。当然了，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去了也是白去，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乏味枯燥专业性很强的理论术语。想比专业课，公共课则轻松了许多。虽然有的时候也点名，公共课人数那么多，作弊也很容易。一般情况下，如果你不去上课，就找人帮忙喊“到”。喜望、叶凡、石头、世豪对于这些轻车熟路。
还有就是等到点完名之后，趁着讲师不注意，偷偷的溜走。或者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离开，往往一堂课下来学生走了一大半。脾气好的讲师也就算了，脾气不好的讲师就会冲着下面咬牙切齿的大喊：“点名…”而有经验的讲师就会抓住学生的心理，一般都是课间不休息，80多分钟一节大课下来，不但让那些准备逃跑的学生计划落空，还让那些课前忘记上厕所的学生体验“憋尿”的痛苦。
紧接着，一学期一度的考试季节来临。平时不学习的后果，就是临到考试的时候抓耳挠腮，临阵磨枪对学习毫无兴趣的学生来说是没有用的。他们也许会静下心来，去认真看一遍讲师划得重点。大多数人临阵磨枪的方式是把书本上讲师划得重点手抄下来，整理完毕以后再去复印一份，考试的时候拿出来“参考”。
学校每年都要扩招，但教室没有扩容，僧多庙少，这时候晚自习的座位非常热门，达到白热化的状态。有的学生在下课时拿了一本书占了位置，然后去吃饭，等他吃完饭，那本书不翼而飞，座位上已经多了一个屁股。这会产生一些纠纷。有些学生为了稳当起见，用砖头来占位置，带有恐吓的意味。
虽然喜望的目标只是当个差生，但差生也要拿学分的，不同的是别人用90分拿学分，他用60分来拿，一分也不肯让老师赚。每天晚上，他也是借了一些笔记来抄，带着崭新的课本去教室复习，看一些从未见过但并不以为奇的理论，把一学期的功课压缩在一个月里，噎是噎了点，但也能吃得下去。
开始考试的时候，他们就通宵达旦，连最懒的学生都早早地占位置，然后弄到下半夜才回宿舍。每隔两三天考一门，这像拉一泡漫长的便秘的屎，拉掉一截轻松一点，终于到了彻底轻松的时候，他们冲出厕所，大声庆贺。
大学四年，从意气风发到麻木不仁，仿佛是这一代人的宿命。用叶凡的话讲，从大一开始，就开始划分阶级了，二流大学好歹还能混个“中产阶级”，就他们三流还不是排名靠前大学只能混个农民工了。
理想就是现实的玩物，到了大三以后，这句话就成了世豪的座右铭。
寝室的几个哥们，上学期间没有来过燕京，并不知道燕京这座超大级别的都市，经济一路高歌猛进，已经将华夏众多的中小城市甩在了后面，与之相比把它们堪比非洲再恰当不过。
毕业是带有一种焦灼感的，从迈进大学校门的第一天开始，那种带着无限憧憬和激动理想就开始塌方，先从脚下开始，一直塌方到失去自我，这也许是大部分读过大学的人的同感。
大学生活的无聊令人难以想象，虽然后面的课程有所增加，但身在大学课堂，心却不知所在，学习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回想高中时为了理想披星戴月、废寝忘食的学习劲头，进了大学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从没想过，大学的生活如此空虚，空虚的有些浮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