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墙壁都在呻吟。
房间充满着争吵、哭喊和绝望的叹息声。我们就像一群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死亡的威胁下,互相攻击,互相指责。柳府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一幕:我们起内讧。
我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悲凉比恐惧更甚。
“都别吵了!”
猛地我站了出来,压制住房间里所有的喧嚣,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戴世强皱着眉头,年轻的母亲带着惊愕。方诗雨只是静静的。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清楚,柳府不会放过我们,争吵只会加速我们的灭亡。必须有人打破这个僵局。
“我……我进去!”我指了指房间中央的玻璃长方体,高声说道。“大不了和先前的哥们有个伴。”说到此,我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到目前为止我都不知情侣男人叫啥名字!
估计是我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
方诗雨低声惊呼:
“林淼,你疯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戴世强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精明的算计。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我的目光转向了方诗雨。那个我怀疑是柳烟替身。我不知道她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但我知道,她与柳府的核心秘密脱不开关系。
“方诗雨,”我看着她,声音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如果我死在这里,请你记住……在我27岁生日的那天,”我说出了那个恐怖的生辰,“乙亥月丁酉日,在柳府的某个地方,点上三柱清香。”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我的生辰八字?生日点香?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遗言?还是某种仪式性的请求?他们无法理解,但我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柳府听的,是说给隐藏在柳府深处的存在听的。
我之所以选择进去,并非一时头脑发热的逞强,而是经过再三考虑的,是一场基于柳府诡异规则和自身未知能力的赌博。
我心中清楚,柳府最喜欢看的,就是我们这些“猎物”在生死线上挣扎。
我的第一个原因,是基于之前春生在坟地里透露的信息。他说柳府很重视辛酉年乙亥月出生的人。这种重视并非善意,但它意味着我们拥有某种“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也许在关键时刻,可以当做我的“免死金牌”,或者至少,引起柳府更高级别的关注,而不是像普通猎物一样被随意处理。我将这个特殊的生辰公之于众,用这种方式向柳府亮出了我的“底牌”。
我的第二个原因,是我心中隐藏的秘密——我的“噬魂手”。自从那个能力出现后,我就隐约感觉到它与我的生命状态紧密相关。在囚牢山中,当我处于生命垂危之时,它曾破例相救,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我断定,在这种极致的缺氧环境下,当我的生命再次濒临死亡时,我的噬魂手会再次被激发,或许能够帮助我度过难关,或者引发某种变故。
所以,我选择进去。这是一个充满风险的选择,但我赌柳府对我的生辰感兴趣,赌我的“噬魂手”能在关键时刻救我,也赌我的想法会功亏一篑。
管家在听到我报出生辰八字——“辛酉年乙亥月”时,脸上那副千年不变的冰冷神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的眼神凝固了一瞬,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没有立刻回应我的要求,而是转过身,向跟着她的一个女眷招了招手。那女眷立刻上前,管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女眷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郑重,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她在请示?!请示谁?!柳烟?柳老爷子?还是……那个传说中,隐藏在柳府深处的“柳母”?
整个房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管家,又看看我,没有人敢发声。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大约过了十分钟,离开的女眷又匆匆赶了回来。她走到管家身边,在管家耳朵边说了些悄悄话。我无法听到她们的对话,但看到管家在听完后,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变得更加严峻。
管家转过身,再次看向我,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我是她的敌人。“柳母有令。”她的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不近人情,甚至带着一种新的、刻意的严厉,“比赛照常进行。时间……在缩短五分钟!”
缩短时间?!
我猛地一惊。二十分钟!为何缩短为十五分钟?!
“为啥?!”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这是柳府的任意妄为吗?难道仅仅因为我的生辰八字,我的游戏难度就要被提高?
管家冷冷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和警告。“你既然是辛酉乙亥月生的人,为什么一进柳府不通报?”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质问,“这是柳母给你的惩罚。你在隐藏自己的身份。”
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可能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对“猎物”的期待,或者,是柳母原话中带来的一种难以理解的意味。“但她也希望你能挺过去。”
我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和巨大的愤慨。柳府的规则,荒谬而残酷,它们可以随意改变,仅仅取决于主人的意志。而我的“特殊性”,本以为会带来一丝生机,没想到却招致更严酷的惩罚。
家冰冷的声音宣布了柳母的命令,十五分钟。这个数字像一把刀子,直接削去了我五分钟的生机。我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但更清楚地知道,反抗是无效的。柳府的规则,就是主宰者随心所欲的意志。既然我的特殊生辰引来了“关注”,那这份关注带来的后果,无论是好是坏,我都必须承受。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动摇。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玻璃长方体,它现在是一个只有十五分钟倒计时的、冷酷的死亡牢笼。
柳府的人示意我上前。一道无形的门再次在玻璃长方体上滑开,发出微弱的气流声。我迈步走了进去。冰冷的空气瞬间将我包围,带着金属和化学品的味道。空间狭小得令人压抑,只能容纳我一个人站立。身后,门缓缓关闭,“咔哒”一声,密封感瞬间让我感到一阵窒息。
我被困在了这个透明的囚笼中,隔着玻璃,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其他五个幸存者,以及那个哭泣的小男孩。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恐惧和担忧,我的命运,此刻就掌握在他们手中。
“考试开始。”管家冰冷的声音响起,毫无温度。
原来他们五人的背面,也挂着个巨大的数字计时器及屏幕。此时数字计时器亮了起来:15:00。它开始无声地跳动,每一个数字的减少,都像是在敲打着我生命的丧钟,也像是在鞭策着外面所有人的神经。滴答……滴答……计时器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在我耳边回响,催促着我,也压迫着我。
我看着屏幕,没有去看外面他们的表情。我只希望屏幕上的自救题快点出现。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噬魂手”上。在囚牢山中,生命垂危时噬魂手的异常爆发……我相信,只有在极致的绝境下,这个神秘的能力才会再次显现,或许,它能成为我在这场死亡考试中的唯一生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计时器上的数字不断减少:14:00……13:00……
我能感觉到长方体内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每一次呼吸都需要更加用力。胸腔开始感到压迫感,大脑也因为缺氧而变得有些迟钝。一种轻微的眩晕感袭来,让我感到恶心和慌乱。
我努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噬魂手……你在哪里?你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是在我窒息的前一刻吗?是在我意识彻底消散的那一秒吗?
9:00……8:00……
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透过狭窄的管道,吸进的空气微乎其微。胸口闷痛,大脑开始出现短暂的空白。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是对窒息的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我以为自己能保持冷静,但身体的本能却无法欺骗。我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冷汗湿透了我的衣服。眼前的黑暗中开始出现扭曲的光影,耳边也开始出现嗡鸣声。
6:00……5:00……
最后五分钟了!我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玻璃体中应该出现的“自救”题目。然而,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水膜,根本看不清屏幕上的文字和图案。强烈的眩晕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呼吸……呼吸……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吸不到足够的氧气。长方体内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毒液,每一次吸入都带来痛苦。
4:00……3:00……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噬魂手呢?它为什么还没有出现?!难道我赌错了!难道我注定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冰冷的玻璃棺材里!
我感觉死亡的冰冷气息正在一点点地侵蚀我的身体,手脚变得冰冷麻木。我的喉咙发出绝望的呻吟,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玻璃体。我张大嘴巴,却只能进行徒劳的挣扎。
2:00……1:00……
最后的时刻到了。我的视线彻底模糊,耳边的嗡鸣声震耳欲聋。胸口剧痛,大脑仿佛要炸开。我感觉我的灵魂正在一点点地被从身体里剥离。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这就是噬魂手要出现的征兆吗?
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我闭上了眼睛。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身体濒临崩溃的那一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在我耳边炸开,将我从死亡的边缘猛地拉回!
紧接着,“哗啦!”玻璃长方体侧面,原本无形的门竟然猛地向旁边滑开了!
一股新鲜的、带着一丝凉意的空气瞬间冲进了长方体,涌入我的肺部!我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气,仿佛要将这片刻的生命全部吸入体内。
我猛地栽倒在地,身体因为缺氧和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剧烈抽搐。大脑像被撕裂一样疼痛,眼睛也因为重新接触到充足的氧气而感到刺痛。
我躺在地面上,大口喘息着,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活着……我还活着?!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四周。管家,女眷们,以及其他幸存者,他们都站在那里,脸上无一例外地露出了震惊、不解、甚至可以说是……“一脸懵逼”的表情!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在计时器还在跳动的时候,在离考试结束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玻璃长方体竟然会打开!
难道……难道是我的噬魂手在这种极致的绝境中被激发,打开了玻璃体?!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而,我的视线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我看到,方诗雨正站在那个哭泣的小男孩的小桌子旁边。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一只手……正从男孩面前的玻璃桌面上缓缓收回。她的手指,似乎刚刚按下了桌子上的某个按键。
原来是她!
不是小男孩!不是我的噬魂手!是方诗雨!她在那个关键时刻,在男孩的桌面上,按下了答案键!
方诗雨看向我,脸上没有之前的恐惧和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略带得意的神情。她朝着我走过来,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我声音沙哑,带着疑问和不解,“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看着我,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玻璃长方体,又看了一眼总管和那些一脸懵逼的女眷们。然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用一种平静而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
“比赛的规则,只说了每人答一道题,答错了继续答,直到答对为止。”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眼神中带着一种聪明和狡黠的光芒。
“但……可没有明确规定,”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显得有些神秘,也有些得意,“不能按他人的答案键!”
她找到了漏洞!
在那个最危急的时刻,在小男孩因为哭泣而无法答题,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她发现了规则中这个致命的漏洞——柳府只规定了答题者,却没有限制“操作者”!她可以代替小男孩,按下他的答案键!
而那个小男孩的题目,是柳府为了确保有人会卡壳,确保有人会死而故意留下的“陷阱”。它对成年人来说简单到可笑,但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却是无法逾越的障碍。方诗雨利用了这个障碍,利用了规则的漏洞,在关键时刻“通过”了小男孩的题目,从而完成了所有场外考试的条件,结束了这一轮的考试,救下了我!
我的大脑在短暂的震惊后,开始飞速运转。方诗雨……她竟然如此聪明?如此冷静?在那种生死关头,还能注意到并利用规则的漏洞?!这和之前那个哭哭啼啼、受惊过度的方诗雨完全不同!
柳府精心设计的、基于每个人独立答题的考试,竟然被方诗雨利用了一个规则上的漏洞,彻底打破了!她代替无法答题的小男孩,完成了他的任务!而只要场外五个人(去掉小男孩)都能答对题目,那么在时间结束前,男人就不会死!
难怪玻璃体打开了!难怪总管会一脸懵逼!方诗雨找到了这个游戏最关键的漏洞,并利用了它!
然而,这个漏洞也意味着,那个男人……他白死了!他是在我以为小男孩无法答题,自己即将缺氧而死,试图依靠“噬魂手”自救时,意外地因为方诗雨的举动而获得了生机……但他已经因为缺氧和规则设定的变异而死去了。
总管和女眷们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们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方诗雨,似乎在审视她,又似乎在评估她利用规则的这个行为。这个突发情况显然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方诗雨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不再是那个苍白无助的受害者,而像是一个在这扭曲的游戏中找到了自己生存法则的“玩家”。
而我,躺在地面上,大口喘息着,身体和精神都经历了一场极致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