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被玫瑰花香冲淡，顾星遥的盲杖在眼科医院的走廊上敲出紧张的节奏。霍沉砚的手比她更凉，无名指上的婚戒随着脉搏轻颤，像片随时会飘落的雪花。
“沉砚，”她停在手术室门口，盲杖抵住他的膝头，“如果害怕，就想想我们的暗号。”
他轻笑，指腹抚过她手背的琴茧：“G大调第七小节，是你在火场里抓住我手腕的力度。”金属门开合的声响中，他突然俯身吻她的额头，“等我回来，用全新的眼睛看你弹《月光》。”
手术灯亮起时，顾星遥摸到等候区的钢琴。这是她特意要求搬来的施坦威，琴键上刻着盲文的“星砚”。指尖落下，《平安夜》的旋律混着走廊的脚步声，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织成保护膜。她不知道这架钢琴听过多少人的祈祷，此刻却只想为一个人奏响希望。
“顾小姐，”护士突然递来张纸条，“这是霍先生术前写的。”
盲文在指尖凸起，是首未完成的五线谱，附注：“如果我再也看不见，记得把我的指挥棒熔成钻石，镶嵌在你钢琴的踏板上。”顾星遥的泪水砸在琴键上，却在第二小节发现隐藏的摩斯密码——“永远信任共振”。
手术进行到第三小时，警报声突然撕裂寂静。顾星遥的盲杖尖端感受到震动，是爆炸的气浪。她冲向楼梯，听见有人大喊“许氏余党纵火”，浓烟中夹杂着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是霍沉砚的古龙水，他的手术服还放在更衣室。
“沉砚！”她的盲杖敲碎玻璃，摸到消防斧的瞬间，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爆炸。七岁的自己蜷缩在衣柜里，听着母亲的尖叫和火焰的轰鸣，而此刻，她是拿着斧头的人，是要劈开命运之门的人。
手术室的铁门烫手如火场，顾星遥用斧柄敲出摩斯密码：“沉砚，我来接你了。”里面传来微弱的敲击回应，是《月光奏鸣曲》的节奏。她挥斧的力度与心跳同步，每一击都喊出他的名字，直到木屑飞溅，看见他躺在手术台上，纱布染血却仍对着她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霍沉砚的声音带着麻药未消的模糊，“刚梦见小星，她说我们的婚礼缺支小提琴曲。”
顾星遥摸到他完好的眼睛在纱布下转动，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盲人的听觉能穿透黑暗。”她将消防斧扔在一旁，用盲杖挑起应急灯的电线，让电流声与自己的心跳共振，哼出小星的童谣：“月光光，照四方，小星住在音符里唱……”
救援人员赶到时，看见的是震撼的一幕：盲眼的女子跪在废墟中，用盲杖敲击金属架打出节拍，而手术台上的男子跟着节奏轻哼，两人之间流动的，是比火光更明亮的声波。
三个月后，星砚音乐学院的开学典礼在修复后的孤儿院废墟举行。顾星遥穿着用消防服残片改制的礼服，霍沉砚的指挥棒顶端镶嵌着手术中取出的碎玻璃，经月光财团的纳米技术转化为“记忆钻石”，能随体温发出蓝光。
“接下来，由霍氏夫妇演奏《光与暗的交响诗》。”主持人的声音里带着敬意，“这首曲子融合了消防斧的敲击声、火场的电流声，以及两位在废墟中共同谱写的旋律。”
顾星遥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听见台下孩子们的呼吸声。霍沉砚的指挥棒落下，第一声竟是消防斧劈开铁门的轰鸣，混着钻石粉末的蓝光，在舞台上投射出十年前火场的剪影。
第二段旋律突然转为柔和，是小星的童谣与母亲的哼唱。顾星遥摸出藏在琴谱里的助听器，里面混着霍沉砚的心跳录音，与她的琴键形成双重低音。她知道，这是小星在天之灵的伴奏，是母亲从天堂寄来的乐谱。
高潮处，所有孩子同时敲响盲杖，声浪卷起废墟上的玫瑰花瓣，与钻石粉末共舞。顾星遥听见霍沉砚在台上轻笑，知道他正用恢复的视力看着这一切——那些曾让他痛苦的黑暗记忆，此刻都成了照亮未来的星光。
曲终时，霍沉砚牵起她的手，走向废墟中央的纪念碑。那是用火场残木与钢琴废弦铸成的雕塑，顶端是小星的蝴蝶结，下方刻着盲文：“音乐是灵魂的光，照亮所有时光的缝。”
“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指挥棒指向初升的月亮。
顾星遥轻笑，将盲杖递给他：“带我去看月光。”
他们坐在废墟顶端，看钻石孔明灯升向夜空，每一盏都载着孤儿们的愿望。霍沉砚的手指在她掌心画着月光的轨迹，而她用盲杖在地上复现，两人共同完成的，是超越视觉的星图。
“你知道吗？”霍沉砚突然说，“手术时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的孩子在弹钢琴，小星在旁边拉小提琴。”
顾星遥愣住，摸向自己小腹——那里藏着他们爱情的结晶，像颗小小的钻石，正在时光的缝里悄然生长。她将头靠在他肩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月光变奏曲》，知道这不是梦，是即将奏响的新乐章。
在月光的见证下，两人的影子交叠成永不分离的音符。那些曾以为是休止符的伤痕，终将在爱与音乐中，成为永恒交响诗里最震撼的和弦。而他们的故事，正如废墟上的玫瑰，在时光的裂缝中，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