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冰锥般刺入鼻腔，顾星遥的盲杖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停住。她听见霍沉砚的心跳通过监护仪传出，每一声都像钢琴低音区的钝响，敲在她的神经上。三天前在金库的爆炸中，他替她挡住了坍塌的石柱，视网膜彻底脱落，现在连模糊的光影也看不见了。
“顾小姐，”护士的声音带着不忍，“霍先生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摸出兜里的钻石粉末——那是从小星遗体旁收集的，此刻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极了霍沉砚的体温。推开门的瞬间，盲杖触到床头柜上的指挥棒，顶端的钻石缺了一角，是他为救她撞断的。
“星遥？”霍沉砚的声音沙哑如旧磁带，手臂摸索着朝她的方向伸出，“我梦见小星了，她问我们什么时候弹《平安夜》。”
顾星遥强忍泪水，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现在就弹。”她引导他的指尖划过自己的眉骨、鼻梁、嘴唇，“这是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你还记得它们的形状吗？”
他轻笑，指腹在她唇上停顿：“当然。你的嘴唇在弹肖邦时会微微抿起，像只准备啄食音符的蜂鸟。”
监护仪的节奏突然加快，顾星遥听见自己的心跳与他的重叠。她摸出藏在盲杖里的微型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小星的笑声如银铃般溢出：“顾姐姐，沉砚哥哥的指挥棒好酷呀！以后我也要学指挥！”
霍沉砚的身体猛地颤抖，泪水从失明的眼眶溢出：“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许蔓的脚步声带着急促的鼓点：“他们来了！”她的手臂还缠着绷带，却死死攥着一份文件，“我黑进了父亲的电脑，月光财团的基金启动需要……需要继承人的血液和钻石共振。”
顾星遥的盲杖尖端敲出《月光奏鸣曲》的前奏，计算着窗外直升机的距离：“沉砚，你还记得我们在废墟里的约定吗？”
“G大调第七小节。”他摸索着坐起，尽管看不见，却精准地按住她的手腕，“用我们的心跳作为密码。”
许蔓将文件塞进顾星遥手里，纸张边缘的盲文刺痛指尖：“这是财团的基因匹配报告，顾姐姐，你才是真正的继承人，而小星……”她的声音哽咽，“她的DNA和钻石完美融合，所以……”
“所以她成了活体密码。”顾星遥替她说完，将钻石粉末撒在霍沉砚掌心，“但密码从来不是杀戮，是爱。”她举起霍沉砚的指挥棒，让钻石粉末顺着杖身滑落，在地面拼出小星的蝴蝶结形状。
直升机的轰鸣声中，顾星遥听见许父的怒吼从扩音器传来：“交出钻石，否则烧死你们！”火焰的热气已经扑到脸上，她却轻笑，将霍沉砚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位置。
“跟着我的节奏。”她哼唱着《月光变奏曲》的终章，盲杖敲击地面的节奏与监护仪的心跳同步，“一、二、三……”
霍沉砚突然起身，指挥棒在空中划出弧线，尽管看不见，却精准地捕捉到钻石粉末的震动频率。顾星遥跟着他的节奏旋转，盲杖在地面洒出更多钻石，蓝光与火光交织，形成流动的五线谱。
“这是小星的心跳，这是我们的誓言。”她在火海中大喊，“你说过，音乐是灵魂的共振，现在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月光力量！”
钻石粉末突然发出剧烈的蓝光，顺着窗户飞向直升机，在螺旋桨的气流中组成巨大的蝴蝶结。许父的惊呼声被电流声盖过，监控屏幕上突然跳出所有孤儿的笑脸——月光财团的公益基金已经全球启动，三千个孩子的未来正在被点亮。
“不！”许父的枪响被钻石形成的声浪反弹，子弹击中天花板的水箱，暴雨般的水流扑灭了火焰。顾星遥趁机扑向霍沉砚，却在落地时被碎玻璃划伤小腿，鲜血混着钻石粉末，在地面画出鲜艳的休止符。
“星遥！”霍沉砚的手在她腿上摸索，摸到温热的血迹时突然崩溃，“对不起……我又没保护好你……”
“错了。”顾星遥捧住他的脸，将带血的钻石粉末抹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这次是我保护了你。而且——”她轻笑，听见远处的警笛声，“我们的乐章，才刚刚进入高潮。”
许父被逮捕时，顾星遥听见他绝望的哀嚎：“为什么？为什么钻石不认我？”
“因为钻石从来不属于贪婪的人。”她将小星的助听器放进他掌心，“它属于所有相信希望的灵魂，包括你女儿。”
许蔓的抽泣声从角落传来，顾星遥摸出小星的缎带，轻轻系在她手腕：“这是小星最后一个蝴蝶结，现在它属于你。”缎带的锯齿划过皮肤，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小星塞给她半枚蝴蝶结时的触感。
霍沉砚突然握住她的手，将什么东西戴在她无名指上。那是枚用钻石粉末压制的戒指，中间嵌着两根交缠的发丝——他的与她的，在蓝光中闪烁如星。
“等我复明那天，”他轻声说，“我要在金色大厅为你指挥，让全世界看见你弹钢琴时的模样。”
顾星遥点头，将盲杖与他的指挥棒交叉，像两个永不分离的音符。窗外，暴雨已经停了，真正的月光透过云层，照亮满地的钻石与玫瑰。她知道，无论黑暗多么漫长，只要他们的灵魂还在共振，就永远能谱写出照亮永夜的乐章。
在时光的缝里，玫瑰正在重生，而他们的故事，将成为月光下最动人的变奏曲——不是终结，而是永恒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