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金色大厅的穹顶像倒扣的星空,顾星遥站在舞台中央,盲杖尖端触到施坦威钢琴的踏板。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漂浮着松节油与玫瑰香水的混合气息——那是许蔓的味道,像带刺的缎带,缠绕在每根琴键上。
“顾小姐,该彩排了。”调音师的德语带着维也纳口音,指尖叩击琴盖的节奏莫名急促,像摩斯密码里的“警告”。
她摸到琴凳上的缎带,边缘有细小的锯齿,是许蔓常戴的那种。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的小星举着断带的发卡,哭着说:“顾姐姐,坏女人扯断了我的蝴蝶结。”此刻,缎带在她掌心卷成漩涡,像极了火灾当晚旋转的浓烟。
“星遥。”霍沉砚的声音从侧幕传来,带着雪松香的沉稳,“试音时注意第三小节的颤音,这里的声学结构会放大高频。”他的手覆上她的,调整盲杖的角度,“像这样,用杖尖感受声波的反射。”
顾星遥点头,指尖悬在琴键上方。突然,耳中的助听器发出尖锐的电流声,她踉跄着扶住琴盖,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不是普通的干扰,是某种加密信号的频率,和十年前母亲病房里的监控器一模一样。
“怎么了?”霍沉砚的手扣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袖口传来,“你的脉搏快得像《野蜂飞舞》。”
“有人在监听。”她低声说,指尖划过琴键,故意弹错三个音符,组成“SOS”的摩斯密码,“助听器里的电流声,和我母亲被投毒那晚的频率一致。”
霍沉砚的瞳孔骤缩,随即恢复镇定:“许蔓刚去了后台化妆间,我去查查。”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掏出枚银哨子塞给她,“如果十分钟内我没回来,就吹这个,会有人带你离开。”
顾星遥握住哨子,触到新刻的盲文:“G大调第七小节”。那是《月光奏鸣曲》里最隐秘的变调,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她目送霍沉砚的背影消失在天鹅绒幕布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响。
“沉砚哥哥对你真好。”许蔓的声音带着蜜里藏刀的甜腻,香奈儿五号香水扑面而来,“可惜他永远不会告诉你,当年孤儿院的火,其实是——”
“是你父亲放的。”顾星遥打断她,盲杖精准地抵住对方脚踝,“小星的日记里写着,火灾前一天,有个戴墨镜的男人给了我母亲一个信封,里面装的是铊毒。”她顿了顿,“而你,当年躲在衣柜里,亲眼看着一切发生。”
许蔓的呼吸骤然停滞,钻石耳钉在聚光灯下闪过冷光:“你以为有了沉砚就能赢?月光财团的人都该死,包括你那妄图私吞遗产的母亲——”
耳光的脆响盖过了她的尖叫。顾星遥的手还在发抖,却听见自己用比钢琴低音更冷的声音说:“下一次,我会用盲杖敲碎你的声带。”
后台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顾星遥转身,盲杖扫到满地碎片——是德累斯顿瓷偶,和霍家老宅博古架上的一模一样。她蹲下身,指尖触到瓷片上的盲文:“L.X 2015.07.19”,正是小星的忌日。
“这些瓷偶是许氏集团定制的。”霍沉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每个关节里都藏着微型麦克风,刚才你们的对话,已经传到许蔓父亲的耳中。”
顾星遥猛地起身,助听器里的电流声突然变成清晰的童谣:“月光光,照四方,小星住在火柴盒里唱……”那是小星被杀手追杀时哼的调子,此刻却带着电子合成的机械感,像来自地狱的摇篮曲。
“是她的声音。”顾星遥抓住霍沉砚的手臂,“小星的临终录音,他们怎么会有?”
霍沉砚沉默着掏出手机,播放一段音频:“……顾姐姐,钻石在月光里,密码是……”电流声突然盖过童声,最后几个字被扭曲成尖锐的啸叫。
“他们在逼我们出手。”顾星遥摸出母亲的诊疗记录,纸页边缘的焦痕与瓷片上的盲文吻合,“十年前的火灾,根本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销毁月光财团的DNA档案。”
霍沉砚猛地将她按在钢琴后,头顶传来子弹擦过的尖啸——有人在二楼楼座开枪。顾星遥听见弹匣更换的咔嗒声,指尖迅速计算距离:三点钟方向,约二十米,狙击镜的反光在她视网膜投下冷光。
“数到三,往左侧幕跑。”霍沉砚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我会用指挥棒引开火力。”
“不。”顾星遥抓住他的领带,将哨子塞进他嘴里,“你吹暗号,我来当诱饵。他们想要的是我,是打开金库的密码。”
霍沉砚正要反驳,舞台灯光突然全灭。顾星遥在绝对黑暗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定音鼓般沉重。她摸索着爬上钢琴,指尖落下的瞬间,奏响了《月光奏鸣曲》的序章——不是原本的平缓旋律,而是加速三倍的急板,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狙击枪的准星在她额头晃动的瞬间,霍沉砚的指挥棒敲出G大调的强音,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大厅,形成强烈的声波干扰。顾星遥在琴键上跳跃,盲杖勾住吊灯的链条,借力荡向左侧幕——这是她昨天在彩排时默记的舞台结构,此刻化作黑暗中的逃生地图。
“干得漂亮。”霍沉砚接住她,带着她冲进后台通道,“许蔓的父亲就在楼上,他以为我们会去地下室取钻石。”
“但我们要去的是录音室。”顾星遥摸出小星的助听器,“这里面的芯片,藏着金库密码的最后一块拼图。”
录音室的铁门后传来电流的嗡鸣,顾星遥刚把助听器插进接口,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串盲文:“欢迎回家,继承人。”她的指尖颤抖着翻译,发现那是母亲的笔迹。
“星遥,快看这个。”霍沉砚的声音里带着震惊,他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十二岁的顾星遥被母亲推进衣柜,而霍沉砚的父亲正背着小星冲向火场,许蔓的父亲举着汽油瓶站在窗口。
“原来小星不是我的室友。”顾星遥捂住嘴,“她是我的亲妹妹,对吗?”
霍沉砚点头,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母亲是月光财团的守护者,为了保护你们姐妹,才将你们送去孤儿院。许氏集团想夺取财团控制权,必须除掉所有继承人。”
录音笔突然自动播放,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小遥,如果你听见这段录音,说明妈妈已经不在了。月光钻石不是财富,是所有孤儿的希望……密码藏在《月光奏鸣曲》的改编里,那是你和小星的心跳节奏……”
顾星遥再也听不下去,她扑进霍沉砚怀里,感受着他胸前勋章的棱角——那是消防英雄的荣誉,也是十年误解的起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霍沉砚总在深夜弹奏《安魂曲》,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愧疚与心疼。
“我们该走了。”霍沉砚轻抚她的头发,“音乐节开幕式还有三十分钟,许蔓的父亲会在致辞时宣布自己是财团继承人,我们要在那之前——”
“在所有人面前揭开真相。”顾星遥抬头,指尖划过他眉骨的伤疤,“用音乐,用我们的方式。”
他们走进化妆间时,许蔓正对着镜子补妆,眼角的泪痣像颗凝血。她转身,露出带血的笑容:“你们以为赢了?父亲已经在后台布置了炸弹,只要按下遥控器——”
“但你不会让他这么做。”霍沉砚掏出录音笔,播放许蔓刚才与顾星遥的对话,“你恨你的父亲,因为他亲手杀了小星,杀了那个总把蝴蝶结分给你的女孩。”
许蔓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化妆台:“他说那是意外……他说小星是财团的叛徒……”
顾星遥摸出小星的缎带,放在她掌心:“小星日记里写着,你曾用自己的零用钱给她买发卡。她一直当你是朋友。”
泪水砸在缎带上,许蔓突然抓起桌上的对讲机:“爸爸,别炸了……求你,他们有小星的录音……”
远处传来警笛声,霍沉砚握住顾星遥的手,走向舞台。聚光灯亮起的瞬间,她听见台下此起彼伏的惊叹——她穿着小星的缎带改制的礼服,霍沉砚的指挥棒顶端镶嵌着半枚助听器零件,在灯光下折射出月光般的冷辉。
“接下来,由顾星遥女士演奏她的成名作《月光变奏曲》。”主持人的声音带着颤抖,“这首曲子,将为我们揭开月光财团的神秘面纱。”
顾星遥坐在钢琴前,深吸一口气。霍沉砚的指挥棒悬在半空,像即将落下的流星。她的指尖落下,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助听器里传来小星的笑声——那是真正的、充满生机的笑,不是电子合成的机械音。
在音乐的洪流中,顾星遥看见十年前的火场,看见母亲温柔的脸,看见小星举着蝴蝶结向她跑来。她知道,那些逝去的人从未真正离开,他们化作音符,永远跳动在时光的五线谱上。
霍沉砚的指挥棒与她的琴键共振,形成完美的和声。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金色大厅的穹顶突然打开,真正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舞台中央浮现的钻石粉末五线谱——那是小星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也是所有孤儿的希望之光。
许蔓的父亲被警察带走时,顾星遥听见他绝望的怒吼:“钻石明明就在地下室!为什么是空的?”
她与霍沉砚对视,彼此眼中都有笑意。因为他们知道,月光钻石从来不是冰冷的宝石,而是藏在每个人心中的爱与希望,是无数个小星、无数个顾星遥,用生命谱写的永恒乐章。
幕布落下的瞬间,霍沉砚轻声说:“你知道吗?刚才的演奏,是我听过最动人的真相。”
顾星遥笑了,将盲杖递给他:“现在,该你带我去寻找真正的月光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后台时,金色大厅的工作人员正在清理舞台。没人注意到,顾星遥遗落的缎带正轻轻飘向通风口,那里藏着最后一个微型麦克风,将他们的对话传向未知的角落——
“密码是我们的心跳频率。”
“不,是所有孤儿的心跳,共振成的爱之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