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血誓(第三章续)
青铜星轨仪破水而出的刹那,萧沉星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那些刻满古老符文的青铜环开始自行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寒潭水面映出的两张面孔,此刻竟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不可能!"萧天雄暴喝一声,袖中飞出十二道金符。符纸在空中燃成火鸟,却被旋转的星轨仪尽数吸入。青铜环间隙迸溅出蓝紫色火花,在祠堂四壁投射出浩瀚星图。
月无缺的油纸伞突然合拢,伞尖点地划出半圆。地面青砖应声碎裂,露出下方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那些管道里流淌的竟是暗红色液体,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你以为用三百童男的血就能启动周天星斗大阵?"月无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指尖轻抚冰蚕发带,发带突然绷直如剑,"可惜缺了最关键的两味药引。"
萧沉星突然单膝跪地,胸口如遭雷击。他看见青铜管道里的液体开始逆流,全部涌向星轨仪底座。更可怕的是,那些液体经过之处,砖缝里竟生出细密的红色冰晶——与母亲临终前吐出的血沫一模一样。
"沉星!闭气!"萧天雄剑锋横扫,剑气却在中途转向,将供桌上剩余的灵牌全部击碎。木屑纷飞中,一块玄铁令牌叮当落地,上面用朱砂写着"天机"二字。
月无缺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翻转伞柄,伞面"唰"地展开,竟是用人皮制成,上面刺着完整的北斗九星图。"老东西,你当年偷学天机阁秘术时,可想过会有今天?"
萧沉星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耳中流出。他抬手一抹,指尖沾的不是血,而是泛着星辉的金色液体。这些液体滴落在青铜管道上,立刻引发连锁反应——所有管道开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星儿,快走!"萧天雄突然扑来,却被月无缺甩出的冰蚕发带缠住脚踝。发带上的银丝突然暴长,如活物般顺着他的腿向上缠绕,每绕一圈就勒入皮肉三分。
萧沉星想动,却发现双脚被红色冰晶冻在原地。更可怕的是,他看见月无缺背后浮现出母亲的虚影——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女人,此刻七窍流血,双手却爱怜地抚摸着月无缺的脸颊。
"娘亲..."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星轨仪突然加速旋转。最中央的青铜环迸裂,露出里面蜷缩的干尸——那是个婴儿的尸骸,胸口插着半截玉簪,正是母亲常戴的那支。
月无缺的笑容消失了。他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与萧沉星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颊多了一道月牙形疤痕。"哥,你看清楚。"他指向干尸,"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弟弟。"
萧天雄突然暴起,被银丝割得血肉模糊的双腿竟强行挣断束缚。他剑尖直指月无缺咽喉,剑身上浮现出与星轨仪相同的符文:"孽种!当年就该把你们三个都..."
剑锋在距离咽喉三寸处停住了。不是萧天雄手下留情,而是萧沉星的剑架在了他脖子上。少年持剑的手稳如磐石,眼中金芒大盛:"父亲,您刚才说...三个?"
祠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星轨仪停止转动,所有青铜环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组成完整的浑天仪造型。寒潭水面开始结冰,冰层下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婴孩手掌印。
月无缺轻轻推开萧天雄的剑,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竹简展开的刹那,上面用血写的字迹突然浮到空中,组成十五年前的天机阁预言:"三星聚顶,枭食其母;双月同天,必有一湮。"
"萧家主当年偷看预言时,漏了最关键的后两句。"月无缺指尖轻弹,血字突然重组,"天枢现世,血脉为祭;玉衡归位,周天可逆。"
萧沉星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开衣领。他胸口不知何时浮现出北斗七星图案,其中天枢星的位置正对应心脏。而月无缺同时扯开衣襟,他胸口相同位置是明亮的玉衡星。
"现在明白为何我能触发星图了?"月无缺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他伸手想碰萧沉星的脸,却在即将接触时被弹开——两人之间爆出刺目电光。
萧天雄趁机暴退,染血的双手结出复杂法印。供桌下的地砖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阴风呼啸中,数百条锁链如毒蛇出洞,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个青铜匣子。
"既然星图已现..."萧天雄狞笑着扯断手腕上的红绳,绳上七枚铜钱坠入黑洞,引发一连串爆炸声,"那就让为父教教你们,什么叫真正的周天星斗大阵!"
月无缺脸色骤变,油纸伞急速旋转挡在二人身前:"快打断他!那些匣子里装的是..."
话音未落,最近的青铜匣子突然炸开。匣中飞出的不是暗器,而是一团人形黑雾——那雾气隐约能看出女子轮廓,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娘亲的残魂!"萧沉星目眦欲裂,手中剑突然迸发耀眼光芒。他胸口的天枢星与之呼应,射出一道金光穿透黑雾。雾气散开的刹那,他看见三百六十个青铜匣子同时开启,每个匣子里都飘出类似的残魂。
月无缺的油纸伞突然燃烧起来,火焰是诡异的青白色。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伞骨上,火焰立刻化作三百六十只火鸦,精准扑向每个青铜匣子。"哥,用星力共鸣!"
萧沉星福至心灵,将剑尖刺入自己胸口天枢星位置。金红交杂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下,在剑锷处凝结成微型星图。当第一滴血珠落地,整个祠堂的地面突然变成透明星空,那些残魂如流星般开始环绕兄弟二人旋转。
萧天雄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青铜色的肌肉纹理。更可怕的是,他断裂的双腿伤口处伸出青铜尖刺,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无形的丝线吊起。
"原来如此..."月无缺的声音在萧沉星脑海中直接响起,"老东西把自己炼成了阵眼傀儡。"
星空地面突然下陷,三人同时坠落。失重感袭来的瞬间,萧沉星看见无数记忆碎片——母亲将双胞胎分别交给马夫和道姑;月无缺在雪山之巅被逼生饮狼血;自己被萧天雄用药物压制星图力量...
"沉星!抓住!"月无缺甩出冰蚕发带。发带在虚空中延展成桥,另一端竟连着寒潭底的青铜星轨仪。萧沉星奋力抓住发带,却发现萧天雄的青铜手臂已经扣住自己脚踝。
下坠突然停止。萧沉星抬头看见月无缺单手抓着星轨仪边缘,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发带。兄弟二人隔着虚空对视,彼此眼中的星图第一次完整显现——那竟是能拼合在一起的阴阳双鱼。
"哥,记得小时候..."月无缺嘴角溢血,笑容却格外明亮,"娘亲总说我们是她的双子星..."
萧天雄的青铜手臂突然发烫,烫得萧沉星皮肉滋滋作响。在剧痛中,他清晰听见父亲体内传来齿轮咬合声——那具肉身里,竟然藏着精密的青铜机关!
"放手吧。"萧沉星突然对月无缺说,"带着娘亲的残魂走。"
月无缺瞳孔骤缩:"你疯了?下面是无间星渊!"
萧沉星却笑了。他松开握剑的手,任佩剑坠入深渊。然后从怀中掏出那块半月玉佩,用尽全身力气抛向月无缺:"下次见面,告诉我玉佩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当玉佩划过虚空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玉佩表面的纹路全部亮起,投射出的星图与兄弟二人眼中的图案完美重合。三道星力交汇处,虚空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外面真实的祠堂——原来他们一直在星轨仪制造的幻境中。
"不!"萧天雄的咆哮突然变成电子杂音般的刺响。他的青铜身躯开始崩解,露出核心处跳动的血肉——那竟是一颗布满电路般金线的心脏。
月无缺趁机拽动发带,借力将萧沉星甩向裂缝。他自己却转身扑向萧天雄,双手如鹰爪扣住那颗诡异心脏:"老东西,你以为偷来的天机阁技术真能抗衡星图?"
在坠出幻境的最后一刻,萧沉星看见月无缺将油纸伞刺入自己胸口玉衡星位置。伞尖穿透心脏又刺入萧天雄体内,两道血箭在空中交汇,画出完整的太极图案。
现实中的祠堂突然剧烈震动。萧沉星重重摔在真实的地面上,身旁是停止运转的青铜星轨仪。寒潭水不知何时已经干涸,潭底露出用白骨拼成的北斗七星图。
祠堂大门突然被撞开,涌入的天光刺痛了萧沉星的眼睛。他模糊看见为首的是个道姑打扮的女子,她手中拂尘上沾着新鲜血迹。
"还是来迟一步。"道姑叹息着扶起萧沉星,指尖在他眉心一点。剧痛中,萧沉星感觉有东西从自己天灵盖被抽离——那是段被封印的记忆。
记忆里,母亲临终前将襁褓交给道姑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孩子们...星图不是力量...是诅咒..."
萧沉星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金色星砂。道姑面色大变,急忙从袖中取出玉瓶接住星砂:"天枢星力开始反噬了!"
祠堂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听来至少有上百人。道姑急声道:"天机阁的追兵到了,我们必须..."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萧沉星胸前的天枢星突然脱离皮肤,悬浮在空中开始自转。更惊人的是,干涸的寒潭底部的白骨星图同时亮起,每具白骨的天灵盖位置都飞出一点金光。
"原来如此..."道姑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悲凉,"萧天雄到死都不知道,他收集的三百童男魂魄,其实都是天枢星的历代宿主。"
所有金光汇聚到萧沉星身上,在他背后形成巨大的星图投影。投影中心,隐约可见两个相背而立的人影——那是月无缺和萧天雄凝固在幻境中的最后姿态。
道姑突然跪下行大礼:"恭迎天枢星君归位。"
萧沉星却看向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物件——那是半截油纸伞的伞骨,上面用血画着个月牙。当他的血滴在月牙上时,伞骨突然化作流光射向北方。
"他会活着。"萧沉星轻声说,不知是对道姑还是对自己,"因为玉衡星还没有归位。"
祠堂外,天机阁众人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道姑焦急地扯了扯萧沉星衣袖:"星君,再不走就..."
萧沉星却走向干涸的寒潭,俯身拾起潭底唯一完好的物件——母亲那支断成两截的玉簪。当他将两截玉簪拼合时,簪头镶嵌的珍珠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微型星图。
星图投影在祠堂墙壁上,显现出一处雪山秘境。画面中,月无缺浑身是血地跪在冰湖中央,怀中抱着个青铜匣子。湖面冰层下,隐约可见与寒潭底部相同的白骨星图。
"无缺..."萧沉星握紧玉簪,背后的星图投影突然收缩,在他眉心凝成天枢星印记。他转向道姑,眼中再无半点迷茫:"带我去天机阁。"
道姑大惊:"现在去就是送死!"
"不。"萧沉星拾起地上沾血的冰蚕发带系在腕上,"是去要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祠堂外突然狂风大作,吹得残破的窗棂哐当作响。风中夹杂着冰雪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狼嚎——就像月无缺记忆里雪山之巅的声音。
萧沉星最后看了一眼供桌上碎裂的"萧门柳氏"牌位,转身走向大门。当他跨出门槛的刹那,祠堂所有烛火同时熄灭,唯有他眉心的星印熠熠生辉。
道姑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恍惚间看到十五年前那个雨夜,柳夫人抱着双胞胎站在同一个位置。当时年幼的萧沉星在睡梦中呢喃的呓语,此刻突然在道姑耳边清晰回响:
"三星聚顶日,双月同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