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在返程的火车上,春花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满脸带笑地说:“一想到多年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如果现在有酒,我一定和你喝个痛快。”
“我以前只是想过自己开书店,没想到回来以后会和你一起办厂。有了这个厂子,我就能养活自己,供儿子上大学,不用四处奔波找工作了。”受春花的感染,我也很兴奋。
“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在外地高官厚禄,这辈子也许见不到你了,从来没有想过,咱俩还能有一起创业的一天。”春花说。
“世事难料啊!”这时我突然想起来,设备买了,还没有厂房。说道,“机器到了以后,总不能把它安装在我家院子里,到了冬天,冻手冻脚的,在外面没法干活,得想办法租个大一点儿的房子。”
春花说:“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服务公司有好几个厂房都空着,回去后我借一个。”
“要是租,人家没准还能同意,你向人家借,肯定不会借给咱们。公家的东西,闲在那里可以,但不会白让咱们用。”我觉得春花在说大话。
春花说:“那些空厂房扔在那里没有人管,门窗都让人给卸掉拿走了。咱们借用,就没有人敢来偷了。”
“那也不可能白白借给咱们用。”
“明天你听我消息,如果他们只租不借,租金我自己出。”春花满有把握地说。
“明天就看你的了。”这时我又想起了办执照的事,问道:“现在机器也买了,是不是该办个执照了?”
“回去后我就去办。”春花说。
“办什么执照?是公司,还是个体户?”我问。
“我想办个公司执照。”春花说。
“咱俩只有一套设备,也用不了几个人,办公司树大招风,我看还是先办个体户执照吧。”
“咱俩以谁的名义办执照?”春花问。
“当然是你了。”我说。“我户口不在这里。没有当地户口,也不知道工商部门能不能给我办个体户执照。另外,我不喜欢应酬,场面上的事最好是你出面,以你的名义办执照,办事方便。”
“好,那就以我的名义办。”春花高兴地说。“我没当过老板,这回可以过过瘾了。”
“厂家的人说,办厂最少要四、五个人,现在现在只有咱俩,机器到了以后怎么开工?”我问。
“我打算让儿子和儿媳妇继续开饭店,不让他们掺和进来,这样的话还真得招几个人。”
这时我想起宝田一家五口只有他一个人有一百多块钱的固定收入,说道:“我想让宝田来,让他负责配料。宝田忠厚老实,不会把咱们的配方泄露出去。”
“我最不愿意雇用熟人了。”春花说。“不好好干活,也不能深说。不过,宝田还可以。他家生活困难,人也挺实在的,那就让他来吧。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看见玉凤了,她说咱们的厂子办起来以后,她也想来找个活儿干。”
“金龙对我也说过。”我说。“雇谁都是雇,玉凤又不是外人。玉凤家条件那么好,不知道她能不能干得了这又脏又累的活儿?”
“玉凤原来在服务公司当会计,到咱们这儿来还让她当会计。”春花说。“记账、收款之类的活就让她来干。”
“他俩的工资应该给多少?”我问。
“矿上的井下工人一个月也就挣六、七百块钱。他们俩的工资暂定五百吧。”春花说。“在咱们这个地方,这已经是高薪了。如果厂子效益好,再给他们发点儿奖金。”
一路上,我们俩忘记了长途旅行的疲倦,讨论开工前的还有哪些准备工作,规划厂子的远景。
中午,我们把矿泉水当酒,频频碰杯,庆祝我们的成功。我完全忘了与邱月的约定,和春花一起畅想我们的未来。
回到柞树沟天几乎完全黑了下来,我把春花送到她家的饭店,然后回自己的家。
见我回来了,爸急忙问道:“机器买到了?”
“买到了。”我说。“机器一到,我们就正式开工生产。”
“这回可好了,你不用到外地找工作了。”妈高兴地说。
从沈阳回来的第二天,我和春花分头行动,开始做建厂的准备工作。春花去服务公司借厂房,我负责招兵买马。
我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宝田。我先去了市场,在那里并没找到他,又去他家。宝田两口子都在家。我第一次见到宝田的媳妇,宝田给我们做了介绍。我把我和春花从搞试验到买设备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做蜂窝煤又脏又累,你要是愿意,就和我们一起干。”
“这回总算有个活儿干了!”宝田高兴得拍了一下大腿。“现在满街都是摆摊的,买卖不好作。”宝田是个实在人,连给多少工资也没问就同意了。不知他是不好意思问还是相信我们不会亏待他。
“能不能让我儿子也去?”宝田媳妇问。“他们两口子都没工作,现在我儿子在市里的建筑工地打工,工地停工以后他就没活儿干了。”
“他回来以后,如果我们人手不够可以让他去。”然后我对宝田说,“你能不能帮我再招两个人。做蜂窝煤又脏又累,最好找三、四十岁、老实肯干、家里等米下锅的人,这样的人能会安心地工作。”
“我给你找两个和我一起下岗的工友。”宝田说。
从宝田家出来我又去找金龙,让他告诉玉凤厂子建起来就让她来上班。中午回家吃饭时,春花给我打来电话,高兴地说道:“石头,厂房借妥了!服务公司经理同意把原来矿山配件厂的厂房和办公室都借给咱们。”
“你真行!”我不能不佩服春花的本事。
“说起来也不是很顺利。”春花说。“开始就像你说的那样,死活不肯借给我。我好说歹,最后同意租给我。我说,如果厂房太破,维修好以后我再租。经理说他们没有钱维修,看在老熟人的面子上,可以借给我一冬天,但是维修的费用我自己出。明年春天如果继续使用,必须要签订租赁合同,付租金。”
“厂房一定破坏得很严重,要不然他们肯定不会借给你。”我说。
“你到我家饭店来,咱俩一起去看看那个厂房。”春花说。“如果破损严重,赶紧找人维修。”
我急忙吃了几口饭,就去找春花。找到春花后,我们一起来到她说的那个厂房。春花自豪地说:“我借来的不止是一个厂房,还有一栋平房和一个很大的仓库。”
我看看周围,说道:“这个地方离选煤厂很近,运原料非常方便。”
春花说:“你家搬走以后,矿上有几个家属找到我妈,让她也参加家属队。我妈虽然身体不太好,为了挣点钱补贴家用也就同意了。那时矿上的家属们没有资金,干不了别的,只能到矸石山拣煤卖,赚了钱之后,她们先建了砖厂,后来又建了水泥厂。这两个厂都要用煤,为了运输方便,他们就把厂子建在了选煤厂附近。矿上接收了家属队之后,在选煤厂附近又划给服务公司一片地皮。服务公司在这里建了矿山配件厂。矿山配件厂的生产车间和办公室都在这个大院里。”
在矿山配件厂的大门口,我们看到院子的大铁门已经锈迹斑斑,锁门的大锁用塑料袋包着,好像很长时间没有人开过。
春花掏出一串钥匙从中选出最大的一个,我解开包锁头的塑料袋。那把锁头虽然用塑料袋包着,还是生了锈。我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打开。进到院子里一看,厂房门窗上的玻璃没有几块完整的,靠路边的窗户都用砖砌死了。
看着眼前的破败景象,春花惊呆了。
“怎么了?”我问道。
“我当推销员时就在这个厂工作。这几间平房是办公室,厂房是生产车间,后来矿上不景气,没钱买我们的产品,这个厂子只好关了,我也下了岗。没想到两年多没来,竟变成了这样!”
“怪不得人家肯借给咱们用,维修厂房可能要花不少钱,和租差不多。”我说。
“不管怎么说,这个厂房是借来的,不是租来的。”春花笑着狡辩说。
“不管是租还是借,我们总算有个能干活的地方了。”我说。“刚才我找过宝田,他同意来了。宝田在土木工程队工作过,我看现在就把他找来,把维修厂房的工作安排给他。我让他替咱们找两个老实肯干的下岗工友,也不知道他找到没有”
“一会儿我到市场上看看宝田在那里没有。”春花说。然后她又打开了厂房的门锁。
厂房里面空空的。我问道:“设备呢?”
“都处理掉了。”春花说。
“真是败家子!”我环顾了整个车间,发现配电盘还没有拆掉,说道,“真是万幸,配电盘还在,省得咱们再买新的了。厂房很大,放一套蜂窝煤生产线绰绰有余。”我发现厂房里还有个套间,便推门进去看看。
“这个套间原来是工人们换衣服和休息的地方。”春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