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的眼神在猴子身上凝固了片刻，随即那股从脚底板直冲脑门的寒意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没有打草惊蛇。
悄无声息地退回到自己的铺位，陆野几乎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陆野便找到了萧战，将昨夜的发现和自己的判断和盘托出。
“猴子？”
萧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浮现出显而易见的错愕和怒意。
“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蔫了吧唧的，没想到啊！”
“越是这种不起眼的，越容易被人忽略。”
陆野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那平静下压抑的怒火。
“李明这条线，能搜刮出这些账本已经是意外。但宏图公司不可能没有后手。猴子，很可能就是他们安插在我们身边的一颗钉子，或者说，是被策反的。”
萧战深吸一口气，眼中寒芒闪烁：“你想怎么做？直接拿下审问？”
“不。”
陆野摇了摇头，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审问肯定是要审的，但不是现在。他既然急着想知道账本的内容，或者想销毁证据，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自己跳出来的机会。”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萧哥，你这样……”
当天下午，陆野故意在几个核心弟兄面前，包括有意无意路过的猴子能听到的范围内，大声宣布了一个“重要发现”。
“他娘的，老子就说李明那老狐狸不可能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陆野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缸子乱跳。
“萧哥，你猜怎么着？咱们从‘明园’那堆破烂里，又翻出来一个不起眼的铁盒子，里面藏着另一本账！这本账，比之前那些零散的流水账劲爆多了！全是宏图公司高层和那些大人物直接勾结的铁证！什么‘雪狼’、‘冰城老友’，他娘的全都对应上了真实姓名和具体交易！”
萧战心领神会，配合着露出震惊又狂喜的表情：“真的？！那这可是咱们的王炸啊！有了这个，扳倒宏图公司，指日可待！”
“没错！”
陆野提高了音量，“这本‘第二账本’，关系到咱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也关系到能不能彻底把宏图公司连根拔起！必须严加看管！老九，你亲自带人，把这宝贝给我锁进最里面的那个保险柜！二十四小时派人盯着！谁他妈敢靠近，格杀勿论！”
“是！陆爷！”
老九配合地大声应道，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木材厂内传开。
不少兄弟都暗自兴奋，以为找到了克敌制胜的终极法宝。
而陆野的余光，则一直锁定在人群边缘的猴子身上。
他看到猴子在听到“第二账本”和“核心秘密”的时候，低垂的眼睑下，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端着水杯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继续低头干着手里的活，但那瞬间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鱼，开始躁动了。
夜，再次降临黑河镇。
废弃木材厂内，除了几处关键位置的篝火和巡逻哨兵手中的马灯，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浓重的黑暗。
陆野和萧战，以及几个绝对信得过的核心弟兄，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埋伏在那个存放着所谓“第二账本”的房间周围。
那所谓的“第二账本”，自然是个空壳子，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风在木材厂的破洞间穿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就在众人几乎以为判断失误，那条鱼今晚不会上钩的时候——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壁虎般贴着墙角，避开巡逻哨兵的视线，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那个存放“保险柜”的房间门口。
是猴子！
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从怀里掏出一截细长的铁丝，熟练地捅进了门锁。
陆野和萧战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
猴子撬锁的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几下拨弄，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开了。
猴子推开一条门缝，探头向内张望了一下，然后闪身钻了进去。
房间内，他迅速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小手电，光束直指那个放在房间中央的沉重保险柜。
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搓了搓手，再次拿出工具，准备撬开保险柜。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保险柜密码盘的瞬间——
“猴子，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找什么呢？”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在他身后骤然响起。
猴子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光束在地面上胡乱晃动。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陆野和萧战，如同两尊门神，堵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武器、面色不善的汉子。
陆野的手中，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在摇晃的灯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
“陆……陆爷……萧……萧哥……”
猴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我……我睡不着……出来……出来溜达溜达……”
“溜达？”
陆野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
“溜达到这里来？溜达到这个保险柜前面来？你他娘的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儿？”
强大的压迫感让猴子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陆爷！饶命！饶命啊陆爷！”
他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就是好奇！我就是好奇那‘第二账本’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没有恶意！真的没有！”
“好奇？”
萧战上前，一脚踩住猴子想要再次去捡手电筒的手，语气森然。
“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说！谁派你来的？李明？还是宏图公司更高层的人？”
审讯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
在陆野冰冷的目光和萧战毫不掩饰的杀气面前，猴子那点微不足道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涕泪横流，将一切都招了。
“是……是李明……”
猴子颤抖着说道，“在你们……在你们打‘明园’之前，他就已经收买我了……”
“他说……只要我能提供你们的动向，给他传递有用的情报，事成之后，就给我一大笔钱，让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明园’那晚，李明能提前布置部分人手伏击，也是你小子通风报信的？”
老九怒不可遏，上前就想给猴子一脚，被陆野抬手制止了。
“继续说。”陆野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我……我本来以为你们肯定斗不过李明……没想到……”
猴子哭丧着脸，“后来你们赢了，我吓坏了，一直不敢声张……这次听到你们说有‘第二账本’，记录着更核心的秘密，我就想……我就想把它偷出来，交给宏图公司的人，将功补过……”
“交给谁？怎么交？”陆野追问。
“李明之前给过我一个秘密的联络方式……说如果他出事，就让我联系一个叫‘豹哥’的人……”
内鬼，终于水落石出。
陆野看着瘫软如泥的猴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背叛者，从来不值得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