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第十天,林晚秋擦拭着吧台上的波本威士忌酒瓶,瓶身映出她紧蹙的眉头
陈默进来时,她正用指尖抠着标签边缘——那是上周张总拍桌时留下的指甲印,形如一道正在溃烂的伤口
“今天...能提前打烊吗?”陈默的声音带着反常的颤抖,他左腕缠着纱布,渗出淡淡血迹。林晚秋刚要开口,门被猛地推开,穿鳄鱼皮皮鞋的男人闯进来,古龙水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像团油腻的雾
“小林啊”张总拍着吧台大笑,金表在灯光下晃得人眼疼,“我带陈编辑来放松放松,你们不是老熟人吗?”他搭在陈默肩上的手慢慢收紧,指节陷进对方锁骨,“小陈啊,上次那篇稿子,甲方说缺了点‘职场温度’,你说是不是”
陈默的喉结滚动着,目光死死盯着吧台上的冰桶
林晚秋看见他后颈的刺青在颤抖,像被踩住尾巴的蛇
上周张总在酒局上把他的钢笔扔进火锅,说“文人的酸气该煮煮了”,此刻那支钢笔正别在张总胸前口袋,笔尖挂着半滴墨水,像随时会落下的泪
“来,先喝个开场酒”张总打了个响指,不知从哪摸出三个 shot 杯,“小林的青梅酒,陈编辑的威士忌,我的...就用这个”
他晃了晃从公文包掏出的小瓶,标签上“XO”的烫金字被蹭掉一半,露出底下模糊的“工业酒精”字样
林晚秋倒酒时,酒瓶在手中剧烈摇晃,琥珀色液体溅在吧台上,像极了陈默上次被打断的鼻血
张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掐进她腕骨:“小林啊,听说你以前想当诗人?要不现在来首,就写...职场情比金坚?”
陈默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张总慢悠悠转头,金表在陈默缠着纱布的手腕上扫过:“怎么,陈编辑要表演单手敬酒?听说你左手打字挺快的,要不现在用左手喝?”
空气里突然弥漫着铁锈味,林晚秋看见陈默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纱布渗出的血珠滴在吧台上,洇进木纹里
她想起三个月前,张总把许曼的策划案扔进碎纸机,说“女人的直觉该碎一碎”,而现在,许曼正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下露出半截染血的纸巾
“张总,”许曼走进来,声音异常平静,“您要的报表我带来了
她把文件夹放在吧台,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新鲜的牙印——上周庆功宴,张总说“优秀员工该留个纪念”
陈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血沫,像冬天树枝上的残雪
“不错,”张总翻着报表,忽然抓起冰桶里的冰块,塞进许曼领口
“奖励你的”冰块顺着她锁骨滑进衣襟,她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只是盯着陈默腕间的纱布:“陈编辑的手...是打字太多了吗?”
“他啊,”张总又往自己杯里加了块冰,“昨天交的稿子太矫情,我让他‘改改风格’。”他突然举起酒杯,“来,为了‘改头换面’,干一个。”陈默的玻璃杯刚碰到嘴唇,张总突然按住他的后颈,用力向下按去,杯口撞在他门牙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鲜血从陈默嘴角涌出,混着威士忌流进领口。林晚秋听见自己的尖叫,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张总捡起一块碎玻璃,在指间转着:“看看,这多像你们写的文字,漂亮,易碎,还扎手。”他忽然把碎玻璃按在林晚秋手背上,“小林,你说,是酒醉人,还是人醉权力?”
许曼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玻璃的锋利。她从包里摸出录音笔,红色指示灯在阴影里明明灭灭:“张总,您上次说‘甲方都是孙子’,我怕您忘了,就帮您记下来了。”张总的脸色瞬间铁青,手指正要去抢,陈默突然抓起剩下的半瓶威士忌,朝他头上砸去
酒瓶爆裂声中,林晚秋看见金色液体混着血珠飞溅,在墙上画出扭曲的图案,
张总捂着头惨叫,金表掉在地上,表盘玻璃裂开蛛网状纹路
陈默握着半截瓶身,血从指缝滴在张总鳄鱼皮鞋上,像开在泥沼里的红梅
“十年前,”陈默的声音异常清晰,“你在酒局上踩碎我的诗稿,说‘酸文人就该醒醒酒’。”他踢开脚边的碎玻璃,“现在我让你醒醒,权力不是酒,是毒药。”许曼捡起地上的录音笔,轻轻擦去上面的血迹,林晚秋看见她无名指的戒痕在灯光下泛着白光,像道终于结痂的伤口。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时,林晚秋摸出木柜里的玻璃瓶。她往里面倒了三种酒:青梅的酸,威士忌的苦,还有半滴混着血的XO
纸条上写:“2025.5.13,雨停了,有人碎了,有人醒了
陈默走到她身边,腕间纱布浸透鲜血,却笑得像个孩子
许曼把录音笔放进他口袋,三人站在碎玻璃铺就的地面上,窗外月光正穿透云层,在狼藉中织出一片银色的网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像极了十年前那列没赶上的绿皮火车,终将载着某些东西,驶向不再有暴雨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