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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间的胡桃木门被撞得晃动,粉红色裙摆翻飞如蝶,小护士踩着 12 厘米细高跟闯了进来。跟在身后的跟班们手悬在半空像被定身咒困住,尴尬地望着她腰间晃动的银色钥匙串 —— 那是六楼私场 VIP 更衣室的特权标识。
输了游戏的女子贴着墙根往黑子身边挪,丝绸吊带在后背滑出暧昧的弧度,却抵不过小护士带来的视觉冲击。她身上的护士装短得惊心动魄:雪纺裙摆刚过臀线,露出大腿根处若隐若现的蝴蝶纹身,白色长袜边缘绣着水钻蕾丝,护士帽歪戴在栗色短发上,像朵开错季节的野玫瑰。
沈昔刚在沙发凳上落座,指尖还沾着香槟玫瑰的香氛,便见这抹粉红旋风掠过眼前。小护士 “蹬蹬” 几步立在茶几前,食指敲着玻璃桌面,甲面的水钻在光束灯下碎成星子:“铭哥,这人是你朋友还是职员?” 尾音上扬的瞬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沈昔侧过脸,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职员” 这个词从她嘴里蹦出来,带着未经世事的天真。刘凯耀刚要起身,被她一记眼刀扫得缩回沙发,只能冲堂兄摊手,银灰发梢在灯光下泛着委屈的光。
刘铭远的镜片闪过冷光,转瞬又化作兄长对妹妹的无奈。作为刘家最受宠的幺女,刘微微从小在父兄羽翼下长大,即便在私场穿成这样,颈间的翡翠平安扣仍是奶奶亲自戴上的:“这位是沈小惜,我发小。” 他特意加重 “发小” 二字,茶杯在掌心转了半圈,“怎么,你招惹他了?”
小护士的气焰矮了半截,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毯上的花纹。半小时前在走廊遇见沈昔,不过是惯常的恶作剧 —— 她刚被相亲对象放鸽子,又撞见前男友搂着嫩模进包厢,急怒之下才把 “当宠物” 的话甩出去。此刻在刘铭远面前,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爬树摔断胳膊,是沈昔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找诊所,汗渍在白衬衫上晕成地图的模样。
“谁招惹他了!” 她跺了跺脚,护士帽上的蝴蝶结跟着颤了颤,“就是问问能不能陪我玩游戏,他倒好,说要给我拍写真!” 话音未落,包厢里响起低低的笑声 —— 周荣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划出意味深长的弧线,老仙的雪茄烟圈恰好飘到她鼻尖,呛得她皱起精致的鼻梁。
沈昔望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忽然想起施梦公司年会上,孔冉穿着白衬衫讲 PPT 的模样。同样年轻的躯体,有人在写字楼里画着严谨的报表,有人在私场穿着情趣制服寻找刺激,命运的分野在水晶灯下格外清晰。他指尖划过沙发凳边缘的雕花,那里还留着 “张雨绮” 接花时的体温。
“拍写真啊,” 刘铭远忽然开口,镜片后的眸光转暖,“小惜的镜头可是连省美术馆都收过作品的。” 他冲沈昔扬了扬下巴,“不过先说好,别把我妹妹拍得太野,不然老爷子要打断我的腿。”
小护士的眼睛亮起来,刚才的气鼓鼓瞬间化作期待:“真的?那我要拍骑马装!” 她忽然转身,短裙在空气中划出半道圆弧,“还有,不准拍我的纹身!” 尾音未落,人已扑到沈昔身边,发间的铃兰香混着威士忌的醇厚,在包厢里织成张奇妙的网。
沈昔望着她胸前晃动的翡翠平安扣,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她偷穿嫂子的高跟鞋摔在走廊,膝盖上的血珠染红了白袜子。此刻近在咫尺的少女,睫毛上还沾着方才奔跑时的细汗,却已学会用短裙和纹身包装自己,在成人世界的游戏里横冲直撞。
包厢的光束灯忽然切换成暖色调,将小护士的剪影投在墙上,像只收起利爪的小兽。沈昔忽然明白,有些成长需要代价,就像刘铭远码放整齐的空酒瓶,每一道划痕都是时光的印记。他望向茶几上的香槟玫瑰,花瓣正悄悄舒展,在夜的深处,绽放出不为人知的温柔。
沈昔的目光如镜头般在她身上逡巡三秒,唇角还凝着未褪的笑纹,便径自转身。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均匀如快门,将小护士悬在半空的 “喂” 字碾成细碎的光斑。她望着那道挺括的背影,栗色短发在气鼓鼓的晃动中甩出利落的弧 —— 自十岁在沈家老宅被他抱上树摘樱花起,这是头一回被视作透明。
“沈小惜!” 她的尖叫撞在走廊的香氛机上,惊起几缕雪松气息。十二厘米的细高跟在转弯处打了滑,丝绸裙摆扬起的刹那,大腿根的蝴蝶纹身掠过壁灯,像只被惊飞的蝶。指尖撑在墙面的瞬间,指甲缝里嵌进墙漆碎屑,混着方才接过玫瑰时残留的花粉,刺得她眼眶发热。
包厢门在眼前合拢的刹那,她忽然想起十三岁生日宴,沈昔送的那台拍立得 —— 他总说 “真正的镜头会呼吸”,却在今日用沉默给了她最锋利的取景。推门而入时,水晶灯的碎光正落在沈昔侧脸上,他端坐在茶几角,脊背挺直如镜头支架,与沙发上半倚的男人们形成微妙的直角。
“铭哥你看!” 她跺着脚逼近,护士帽上的蝴蝶结歪得几乎要掉下来,“他当我是展厅里的石膏像吗?连句‘你好’都不屑说!” 指尖戳向沈昔的背影,却在触及风衣布料前的半寸猛地缩回 —— 那布料上残留的香槟玫瑰香,与记忆中他书房里的显影液气息奇妙地重叠。
刘铭远的笑声惊飞了茶几上的雪茄烟圈。他望着侄女气鼓鼓的模样,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沈宅爬树摔哭的小不点,如今却穿着短得惊心的护士装,颈间翡翠平安扣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微微,你可知他给省美术馆拍的《雾晨》,连馆长都舍不得裁边?” 他的手指划过茶台,“有些人的镜头只对准值得的风景。”
刘凯耀的拇指在沙发扶手上顿了顿。上周还在 K 厅对峙的沈昔,此刻正用无名指敲着茶几,节奏与包厢里的音乐错位,却自成韵律。他忽然想起方才在走廊看见的场景:沈昔将玫瑰递给 “张雨绮” 时,手腕翻转的弧度像在调校镜头,每个动作都带着摄影师特有的精准。
小护士的气焰褪了三分,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毯上的几何纹。她忽然注意到沈昔衬衫领口的纽扣少了一颗,露出的锁骨下方,淡褐色的旧疤像道未显影的胶卷 —— 那是替刘铭远挡刀留下的印记,她曾在沈家老相册里见过这道疤的特写。
“我要拍骑马装。” 她忽然开口,声线软了下来,却仍带着大小姐的倔强,“就像你给堂姐拍的那组,背景要露水沾着草叶的。” 手指绞着护士服的腰带,水钻蕾丝在掌心硌出红印,“不许拍纹身,也不许……”
“也不许让你爸知道。” 沈昔终于开口,声音像浸过显影液的相纸,带着温润的质感。他转头时,镜片后的眸光映着她发间的护士帽,“不过先说好,拍摄当天不许迟到,也不许带跟班 ——” 唇角微扬,“宠物可没那么多特权。”
包厢里响起低低的笑声。周荣的指尖在遥控器上按出更换灯光的指令,暖黄的光束裹住小护士僵硬的肩线,将她的剪影投在墙上,像株被强风折弯却未折断的矢车菊。沈昔望着她突然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在美院讲课时,那些追着他问构图的学生 —— 有些挑战,从来不是对抗,而是找到镜头与被摄者之间的黄金分割点。
刘铭远的茶杯与沈昔的酒瓶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小护士忽然发现,这个被她视作 “空气” 的男人,此刻正用拇指摩挲着茶几边缘的雕花,那里刻着刘家老宅的徽记,与他钱包里的拍立得照片同款。原来有些无视,不过是顶级摄影师在混沌场景中,寻找最佳取景框前的短暂沉默。
“明天上午十点,带三套素色旗袍。” 沈昔起身时,风衣扫过她的护士装下摆,“雅福会顶楼的天台,晨雾散得最早。” 他走向包厢深处,背影与刘铭远的身影在落地镜里重叠,像两道平行却终将交汇的光线 —— 在这个充满规则与潜规则的成人世界,有些缘分,早已在镜头的对焦环上,悄悄定下了最清晰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