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老实交代!”年轻警察喊到。
"我..."孟德施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其实...一年半前...在龙川公园..."
中年警察突然前倾身体:"继续说。"
"那天晚上...我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孟德施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它...一下子杀了好多人...我当时太害怕...缓了好久,但后来想,还是得报警..我当时觉得太过离奇,警察肯定不相信,所以就没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们...应该能查到记录..."
年轻警察的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小片墨迹。中年警察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孟德施颤抖的手指上,审讯室的白炽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房间里陷入一阵压抑的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中年警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
"你似乎也不想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好吧,孟老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但有件事你必须明白。"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纸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你看到的那些东西涉及国家机密。"
年轻警察适时递上一支钢笔,金属笔身在桌面上滚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份保密协议需要你签字。"中年警察将文件推到孟德施面前,"从今天起,我们会定期核查你的通讯记录。"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只要没有泄密,你大可以继续当你的老师。但如果有任何异常..."
未尽的话语悬在空气中,钢笔的笔尖在孟德施指尖微微颤动。他快速浏览着条款,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理解。"孟德施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紧。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持续了十几秒,他将签好的文件推了回去,"现在...我能去看看钟语葶了吗?"
两位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中年警察收起文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可以。但记住——"他敲了敲刚签好的协议,"你现在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哦,还有,”中年警察像是想起来什么,“接下来每天都去医院检查一下血常规,虽然你的衣物上并未检测出放射性物质残留,不过还是谨慎一点好。”
孟德施诧异地看了一眼中年警察,点了点头:“谢谢啊……”
灰蓝色的光线透过防紫外线玻璃窗洒进来,在金属地面上投下模糊的菱形光斑。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压抑的静谧中,只有空气净化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门外,两名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卫背靠墙壁站立,指节搭在腰间的电击枪上,目光如扫描仪般来回巡视。他们的呼吸声几乎微不可闻,只有对讲机偶尔传来几声电流杂音,又很快被掐断。
病床四周环绕着弧形玻璃隔断,表面泛着淡淡的防眩光涂层。病床上,钟语葶静静地躺着,身上覆盖着洁白的被单,却掩不住那些从绷带下渗出的暗红色血迹。她的右臂打着石膏,左手上插着静脉输液管,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血管。透明面罩因呼吸结着细密水珠,每次呼气都在塑料内壁留下转瞬即逝的雾痕,随着机械的节奏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心电监护仪像是在计数一般,稳定的发出"滴滴"的声音。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的伤口被纱布包裹着,隐约能看到干涸的血迹。脖颈处贴着一块电极片,连接着旁边的脑波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的绿色线条证明她的意识仍在活动,只是尚未苏醒。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药物的苦涩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病房的温度很低,金属床栏看上去冰凉刺骨。
孟德施站在观察窗前,指节抵着冰凉的玻璃。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他叹了口气,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那些警察粗暴地给他套上黑色头套时,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脸颊的触感仍未消散。
视线恢复时,刺目的白光让他本能地抬手遮挡。等瞳孔适应后,透过玻璃看到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钟语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随着呼吸机机械地起伏。这画面与几小时前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实验室外的办公间内,钟语葶将检查报告递给他,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指标都很稳定,"她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平静,"气色也比上次好多了。"
孟德施接过报告时,纸张边缘微微颤抖。"那就好。"他努力扯出笑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地板下有某种震动传来。这感觉,有些许像暗体出现前的征兆,但却又好像有些不同。
钟语葶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没别的事要说?"
"要不...一起吃个饭?"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是约会邀请?"她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摇头,"可惜还有工作要忙。"
孟德施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那我先走了。"
"等等。"钟语葶突然叫住他。她站起身时,白大褂下摆轻轻摆动,"周末有空。你选地方吧,就当...这段时间我的辛苦费。"她的耳尖微微泛红。
现在,那些对话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观察室内,钟语葶苍白的脸上扣着呼吸面罩,曾经泛红的耳垂现在毫无血色。孟德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就在他即将踏出实验楼大门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不安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脏。那种感觉如此清晰,仿佛一根无形的线,直直地指向钟语葶所在的方向。没错,这种感觉,的确是暗体!
孟德施将手机关机甩进了楼旁的灌木丛里,猛地转身冲回楼内,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楼梯。当他推开三楼防火门的瞬间,一阵刺骨的绝望感裹挟着混乱的情绪波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走廊的灯光突然剧烈闪烁,爆出几簇刺眼的电火花。随着一声短路的爆响,整个楼道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在这时,钟语葶的尖叫声划破寂静——那声音里包含着纯粹的恐惧。
他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前行,双手摸索着墙壁,凭着记忆向声源处移动。当他一脚踹开实验室的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房间内,蓝白色的电弧在空气中肆意跳动,每一次闪烁都将画面定格:钟语葶被暗体悬在半空,白大褂上绽开大朵大朵的血花。她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在电光闪烁的间隙,一股诡异刺鼻的清新味道涌入了孟德施的鼻腔。
门口处,一个缠满绷带的男人呆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干涸的泪痕。孟德施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活下去…… 然而,光体并未出现在他周围。于是,他立刻冲过去猛摇那个男人,对方却像具木偶般毫无反应。
黑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借着转瞬即逝的电光,他看见无数黑色丝线正从暗体身上涌出,夹杂着噼啪作响的电流向他袭来。
孟德施转身夺门而逃。
为什么,为什么变不成光体了?!
他的心中不断默念着:活下去……可是,担忧,内疚,恐惧,这些情绪却充斥了他的大脑。
走廊里回荡着他慌乱的脚步声,身后传来了砖墙落的沉闷声响。那些黑色的触须扭动着撕碎了墙体,如同活物般在楼道里肆意扭动着,每一次电光闪烁,都能看见它们似乎又逼近了几分。
随后,U.N.I.T.的特警队员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走廊里。
“发现平民,迅速带离现场!”为首的特警一把将孟德施甩到了身后,然后举起手里奇怪的武器,对着那些胡乱挥舞的黑色藤条开始射击。
孟德施跟着一名特警迅速离开了现场,之后,在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和清理后,他便被关进了不知哪里的审讯室。
此刻,透过观察窗的玻璃,孟德施凝视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钟语葶。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原本颤抖的双手逐渐攥紧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的眼神渐渐褪去了先前的慌乱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然。下颌线条绷紧,眉宇间的阴郁一扫而空,目光如炬地注视着病房内的景象。
病房外的走廊尽头,古平杰倚在阳台栏杆上,指尖夹着的香烟在夜色中明灭。他深深吸了一口,眯起眼睛望向漆黑的天际,吐出的烟雾很快被夜风吹散。
"头儿,就这么放他走了?"年轻警员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古平杰弹了弹烟灰:"他的背景查清楚了?"
"一年半前确实有报警记录,就是市局转给我们的第一起案子。"警员划动着屏幕,"孟德施,龙森市重点高中毕业,虽然因为地震休学半年,但还是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龙森师范大学物理系。钟语葶确实是他校友,但恋爱关系无法确认。目前直系亲属只有妹妹孟月澜,在安常医院当护士。毕业后一直在龙森市中小学任教,现任实验中学物理老师。"
"实验中学?安常医院?"古平杰的眉头突然拧紧,香烟在指间微微颤动。
"有问题吗,头儿?"
古平杰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有意思,命运有时候真是爱开玩笑。"他掐灭烟头,"鞋印比对结果呢?"
"尺码吻合,但现场痕迹太模糊,无法确认就是他的。"
"知道了。"古平杰转身走向病房,皮鞋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现在人手紧张,这人虽然可疑,但还不值得重点盯防。让你的人定期去'问候'一下就行。毕竟,现在关于暗体的讨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就算他私下里跟身边的人说点什么,也不会对现在的舆论有什么本质上的影响。"
夜色深沉,医院天台的灯光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暗红色光晕。在他们身后,"龙森市安常医院"六个红色的大字被金属支架固定在空中,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霓虹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吞没在了秋夜的风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