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上邪
书名:梁祝之好 作者:李栐乐 本章字数:5460字 发布时间:2025-05-12

祝英台马文才上了山,划了船,回到家用捉的野鸡拔毛做毽子。把肉拿去煮汤,鹌鹑油炸了下饭。马文才兴冲冲地找祝柔嘉,说一路上各种趣事,祝柔嘉摸摸他的头:“在舅舅家这么开心?”在马家因为祝柔嘉深居简出,一般不参与修禊、登山的活动,马文才连带着也在家的时候多。祝柔嘉觉得惭愧,小孩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当好一个母亲。祝柔嘉问他:“我和你阿翁你更爱谁?”马文才被问了个始料未及,但还是答道:“更爱阿母。”祝柔嘉:“要是我和阿翁和离,你跟阿母走吗?”马文才回答:“阿翁会让走吗?”祝柔嘉:“我会去跟他说,你只要回答想不想跟我,还是你要跟着阿翁?”马文才沉默了,祝柔嘉捂脸,自己在干什么?人又没说带她走,带她儿子走,只是自己上赶着而已!她说:“呵,在逗你呢,看你小脸严肃的。”马文才一脸正经地说:“阿母在哪,我就去哪。”祝柔嘉把他抱了放在膝盖上,亲一下左脸,又亲一下右脸。

马文才自从五岁起就自己睡觉,乳母丫鬟服侍守夜。当晚祝柔嘉心乱如麻,早早洗漱躺下,刘嶦跟守夜的克儿求情悄悄进来,敲祝柔嘉的门。“咚咚咚。”祝柔嘉从榻上坐起来问:“谁?”刘嶦回:“我,刘嶦。”祝柔嘉:“我没叫你来,回去吧。”刘嶦委委屈屈:“你怎么就把我丢开了?”祝柔嘉:“本来就是偷情,难道还要去大庭广众表白表白吗?”刘嶦认错:“是我不好,你开门让我进去,跪在榻边认错行吗?”祝柔嘉:“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过了就不要再提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刘嶦急了:“不行!”祝柔嘉:“心事已了,我还有丈夫儿子,我给你一笔钱你走吧。”刘嶦冷笑一声:“我手里有你一支簪子,你不开门我就闹了。”祝柔嘉气得小声骂:“你有本事就去!一个男人要挟女人,我说你偷的再让人把你乱棍打死!”刘嶦反而很冷静:“马文才会知道。”祝柔嘉噎住,头发不梳就起身开门,刘嶦一开门就看到祝柔嘉泪流满面,进屋慌忙用双手捧着脸擦泪,把祝柔嘉弄得一脸都是湿的。“我只是想见你,说了骗你的,别哭啊。你还不知道我的心,说不见就不见我。”他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拿衣袖擦泪。祝柔嘉拿帕子擦着呢,余光看到了扔一块给他,刘嶦接过然后擦泪。

两人哭了一场,各自都冷静下来。刘嶦看着哭得眼睛红红的祝柔嘉,伸手过去想触碰,却被祝柔嘉一下咬住。刘嶦:“一天到晚咬人。”祝柔嘉松口转头不理他,刘嶦觉得这样不行,表白心意:“你嫁给我好不好?找个地方隐居,还有小文才,我们三个一起生活。”祝柔嘉终于听到这番话,眼泪又漫出眼眶。刘嶦:“我不敢妄想你跟我走,但现在看来,是我说得太晚了。”说完吻住祝柔嘉。中途祝柔嘉换气然后说:“不嫁。”刘嶦再吻,吻得更深更久,再问:“嫁不嫁?”“不嫁。”几次之后亲得两个人都喘了,祝柔嘉松口了,说:“嫁,嫁。”刘嶦趴在祝柔嘉肩上笑。

云消雨散,祝柔嘉靠在刘嶦肩上,满怀爱意地仰头贴着刘嶦,听他絮絮叨叨:“我们也浪费大半辈子了,我们一起去南方,要远一点,还要偏僻一点,找个山清水秀的村子买一个院子,再买两个丫鬟……”祝柔嘉分析:“隐居的话就不要丫鬟了,旁人看着不像样。”刘嶦沉默了一会:“你哪里会做活?”祝柔嘉:“你别小看人,没有谁生下来就会,学着做就会了。”刘嶦握着她的手:“锦衣玉食变成粗茶淡饭,到时候家里的事你不用管,万事有我。”祝柔嘉笑盈盈的,刘嶦犯愁道:“我们怎么走呢?马家祝家会派人捉我们的,插翅难逃。”祝柔嘉:“我过两天回去跟阿祜说,我假死从士族谱上除名,文才就说因为丧母,我哥哥舍不得把他接在身边和英台一起抚养,实则跟我们一起……“”阿祜?”刘嶦不满,祝柔嘉:“你现在吃哪门子味?会不会太迟钝了?我跟他是夫妻,我们要相守必须得到他的帮助……”刘嶦:“那他要是不同意呢?”祝柔嘉:“他会同意的,他人不坏。”刘嶦露出踩了狗屎一样的表情:“那谁坏?”祝柔嘉歪头:“自取其辱。”刘嶦叹一口气:“我不是他出身高贵,家族显赫,我一伸手就会把你从云端拉下来,顾虑太多。”祝柔嘉转换话题:“我问你,你老实交代,我不生气,说谎我不饶你。”刘嶦:“什么?”祝柔嘉满脸怀疑:“你真没有过别人?应该不能吧,实话实说,都是过往云烟罢了,只是不要骗我。”刘嶦恨不得赌咒发誓:“真没有。”祝柔嘉:“那假如我不理你呢?”刘嶦:“不会,你只要再见到我,或者听别人口中说起我,听说我孤身一人,你就一定会找我。”祝柔嘉:“好啊,你故意的!”她捶他几拳,刘嶦作势痛苦不堪,做西子捧心状:“谋害亲夫。”玩闹一会刘嶦认真对祝柔嘉说:“我小小算计一把,只要阿柔疼我。”拉她的手来摸自己的脸,蹭着她说:“我好高兴。”他亲亲祝柔嘉手心:“你我父母都走了,我们可以为自己而活,阿柔。”祝柔嘉内心复杂:“这下我不跟你走也不行了。”

两人商议到半夜三更,暂且不提。祝柔嘉跟王愉讲了和刘嶦的事,王愉花容失色,也知道劝不了她,只能帮着想办法:“你们还是去城里住,不要去乡村,我不放心,还找几个心腹照顾。”祝柔嘉:“我安顿下来会写信的,我带的细软不能太多,后面你再寄给我。”王愉:“感情的事劝不了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王愉想起那个妹夫马承之:“他那边怎么说?”祝柔嘉:“哥哥嫂子派人跟着我和大郎回马家,如果他不让我走,我还有倚仗。”祝公远也拿自己妹妹没有办法,同时他看着刘嶦孤单这么多年,也就随他们去了。

回去的路上,祝柔嘉跟自己儿子吐露实情,马文才年纪虽小,但他感觉得到父母关系不好。祝柔嘉小心翼翼地问:“我或许不是个好母亲……”马文才打断:“不是所有孩子都希望父母永不分开,我看孟妈妈熬到头发白了,丈夫老了才不打她。阿翁也不能像那个……伯伯只喜欢阿母一个,阿母喜欢就好。”祝柔嘉忐忑的心落到实处,惊讶儿子小小年纪怎么说得出这样一番言论,打趣道:“大郎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马文才立马反驳:“没有!我是看阿母之前不开心。”祝柔嘉笑出声。

现在只剩下一个麻烦,等祝柔嘉回到马家,正好碰上马承之的小妾生产,府里仆从进进出出,马承之和祝柔嘉母子相见,说:“柳娘腹痛两个时辰了,唉……”马文才问他父亲:“姨娘很痛吗?”马承之摸摸儿子的头:“要去看看吗?柔娘,一起过去吧,你替她宽宽心。”一家三口去柳娘的房间,远远的就听到柳娘的痛呼,进了院中,看到丫鬟端一盆盆血水出来,这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的冲击,他想到,阿母生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艰辛,流了好多血,痛了好久……

幸而柳姨娘没多久终于生下一个儿子,所有人松一口气,转而发自内心的喜悦。马承之对马文才说:“大郎,你当哥哥了!”祝柔嘉说:“大家都辛苦了,现在夜深了,等明儿再发赏赐。”众人跪拜。

祝柔嘉看现在的情况不好说,过了两天让克儿请马承之到寝室,马承之很惊讶:“柔娘请我来,有什么事?”祝柔嘉请马承之入座:“请你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我要和离并出府,大郎我也要带走,等再大些我会让他回来的,你不用担心。”马承之:“自古以来没听说妇人主动要和离的。”祝柔嘉:“自古以来?莫不是儒家的伦理纲常也是自古以来?我们都是聪明人,男女并不公平,女人也没必要按照男人制定的规则活着。”马承之:“你要去哪里?是跟谁一起?”祝柔嘉:“我要跟我爱了很多年的男人成亲,他为了我独身一人,我喜欢他要跟他走。”马承之:“我不许呢?”祝柔嘉:“那你很快又要当父亲了。”马承之怒气冲冲:“你们……不知羞耻!”“情之所钟,男欢女爱,阴阳之道,天地之理。”祝柔嘉喝一口茶继续说:“你要不要来一杯?好接着骂。”马承之忿忿地拿起一杯茶仰头就喝,祝柔嘉画风一转:“话说你这些年怎么没多生几个孩子?”马承之冷笑道:“柔娘真是贤良大方,主动纳妾还关心子嗣,我谢谢你。”祝柔嘉:“不客气。我带了祝家军来,你注意到了吧?要是你不让我走,我有的是办法闹起来,到时候你会被其他士族嘲笑甚至启奏贬谪。”祝柔嘉摇摇头:“到时候你会后悔为什么今晚不答应我。”马承之:“我是不答应不行了,八年夫妻你就这么对我?”祝柔嘉:“你怎么回事?接受不了别人不爱你吗?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顺其自然。”马承之低声说:“大郎知道吗?”祝柔嘉:“他知道并同意了,我生的自然跟我共进退。”马承之:“值得吗?”祝柔嘉:“汉朝有一首女子做的民歌,你也是读过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上邪》一出,马承之无法了,挥手摆袖:“随你们便吧,我对外声称你病了,等你们安顿好我再让大郎过去看你,不过说好,他跟着你们只是个平民,只有跟着我才有前途。”祝柔嘉语气缓和道:“我知道,谢谢。”马承之虽然生气但保持风度走了。

刘嶦收到来信,立马动身去马家接人,祝柔嘉跟马文才说好,等她来信再过去,虽然很不舍但只能如此。祝柔嘉再三安慰马文才后趁着夜深无人时,乘上一辆牛车跟刘嶦走了。

他们向南走了一个多月,在东阳的一处小镇上置办了房子,买了两个丫鬟婆子小厮过起日子。有一天祝柔嘉带着丫鬟去买绸缎,有一个孙嬷嬷看着她的脸,问:“这不是祝家女郎吗?”祝柔嘉疑惑道:“您老认识我?”孙嬷嬷:“我是孙嬷嬷,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女郎怎么才带这几个丫头片子出来,其他人呢?” 祝柔嘉:“嬷嬷你认错人了,我不姓祝,我姓苏。”说完叫上丫鬟赶紧走了。

晚间祝柔嘉跟刘嶦说了白天的事,刘嶦沉默了,祝柔嘉:“这里还不够隐蔽,我们得再往南边走。”刘嶦:“那离姐姐和大郎越来越远了,总不能真的去村子里隐居。”祝柔嘉:“没办法,这里不能待了。”于是接着往南走,到金华的一个交通便利的村子安顿下来。

祝柔嘉这下很高兴,不用担心被认出,周边都是些勤劳朴实的村民。小院子有桃树、梨树、桑树,还有一大棵枫树,祝柔嘉提议:“我们再种一棵枇杷,过几年就有吃不完的果子。”刘嶦说好。刘嶦跟邻居要了一棵树苗回来,两人说说笑笑一起种下。祝柔嘉写信给姐姐和儿子,告诉她们自己一切都好,现在天冷了出行不便,可以把文才接到祝家过年,开春了再来找我。于是马文才被接去祝家不提。虽然废了好一番波折,但刘祝二人浓情蜜意,对新生活很满意。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新年,刘嶦砍了些竹子在除夕夜燃烧,竹子劈哩叭啦地响,爆竹迎新。端午过后,祝柔嘉有喜了,加上祝家给英台和文才找了先生,接马文才的事就推迟了。等到十月,刘嶦出去买菜和米,丫鬟在煮饭,为了低调掩人耳目,对外称丫鬟刘玉为妹妹,随着兄嫂过日子,其他仆人都遣散了。祝柔嘉到院中散步,突然有一条黑色巨蟒从满地的枫叶中扬起头,吐出蛇信,祝柔嘉被吓得心神一震,手脚僵硬。突然蛇通过躯干的扭动和鳞片的摩擦在地面上灵活前行,祝柔嘉连忙后退,慌忙中摔了一跤,身下有血流出。丫鬟刘玉听见动静赶出来看,只见祝柔嘉摔在地上,哎哟不止。刘玉看到鲜血淋漓被吓哭了,刘嶦刚好回家,远远看到祝柔嘉摔在地上,鲜血像河流奔涌而出,冲乱了满地的枫叶,地上有血红、橘红、殷红、朱红、粉红……他把米面等一扔赶紧跑去,把祝柔嘉抱进房内,祝柔嘉气若游丝还在安慰他:“别怕。”刘玉擦擦眼泪赶紧去找人。

郎中来看了摇摇头,开了打胎的方子,当晚打下一个女胎,再开方子抓药调养身体。刘嶦也没有怪刘玉,刘玉大哭一场,更加尽心服侍祝柔嘉。王愉收到信带着两个孩子装作普通人探望祝柔嘉,自从受惊流产后,祝柔嘉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看到亲人后病容绽放光彩。马文才第一次见到刘嶦,当时他正在给祝柔嘉熬药,煮鸡汤,马文才细细打量这个男人,心中有股怨气。刘嶦感受到了什么,抬头与马文才的眼神对上,他想要是小文才过来骂他几句,打他两下就好了,可是没有,马文才只是用力看着刘嶦,把他深深刻进脑子里,然后转身走了。

马文才进屋看望母亲,看到母亲苍白的面容,眼睛酸涩,祝柔嘉招手喊他:“过来,快一年没见我的宝儿,长高了一大截。等再过两年,我怕是要仰头看你咯。”马文才:“阿母这地方也太远了,身边服侍的人也没有。”祝柔嘉:“辛苦宝儿大老远来看我。”马文才:“不辛苦。”祝柔嘉:“跟英台姐姐一起念书念得怎么样?”马文才:“别说了,我不想跟她一起念书。”祝英台羞他:“自己背不出被夫子留下怪谁。”祝柔嘉第二胎流产时二十九岁,胎儿大了很伤身体,王愉特地带来了名医和好药材来看她。过了半个月,王愉一行人要走了,祝柔嘉刘嶦到院子外送客话别:“妹妹不能远送,大郎就劳嫂子照拂了。”王愉:“放心,你好好养着,等过年后再来看你。”马文才:“阿母,我会好好读书的,你要好好喝药。”祝柔嘉:“听宝儿的。”刘嶦对客人叉手送别。

祝柔嘉在一个下雪天走的,刘嶦在榻边守着她,哄她说宝儿就要来看她,会好的。祝柔嘉:“本来想跟你相守半辈子,有儿有女万事顺遂,却不想成这样。你别死心眼,看到合适的娶回来好好过。”刘嶦哭着说:“我们才相守三年,别抛下我。”祝柔嘉替他擦眼泪:“三十好几的人了,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你后面真的找个人陪,只要闲暇清明到我坟上讲讲话。”

王愉带着马文才因为下雪路滑难行没赶上看祝柔嘉最后一面,等他们到时,祝柔嘉已经断气了。马文才含着泪对刘嶦说:“我阿母是因为你而死的,你们是夫妻,我叫你一声阿翁。”王愉和刘嶦都无比震惊,刘嶦:“大郎……”马文才:“你我既然是父子,孩儿有个请求,望阿翁答应。”刘嶦擦泪:“我答应。”马文才:“阿母为了你放弃一切,之后你不能再娶,每年都给阿母扫墓,死了跟阿母合葬。”刘嶦和王愉睁大眼睛看向马文才,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孩子说出来的话。“阿翁,你答应吗?”刘嶦哽咽:“求之不得。”

马家举行祝柔嘉的葬礼,棺椁中只有祝柔嘉的衣服,是衣冠冢。祝柔嘉虽死,但并不孤寂,马文才每年清明都和刘嶦一起给她上坟,等到桃花开、枇杷熟的时候,刘嶦都摘了供奉到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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