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上洗手间的时候,低头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腿间内侧因数月前的那一次意外车祸而落下的这一道不大不小的疤,秀丽的柳眉紧蹙成了一个结——当时她的车与宓丹枫的车发生了擦挂碰撞,她自己也因此骨折流了不少的血,伤口愈合后难免留疤。周哲早就建议她做一个祛疤手术,她原先并没怎么在意,最近才发现这道疤不是一般的丑陋,而且时而还会有些麻麻的刺痒疼痛感,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如果放任不管,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感染,她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将情况向周哲如实作出了反映,毕竟他对于祛疤除痘之类的事情了解得比她更加详细透彻,但……如果是位女医生倒还好,主要是鉴于她这疤痕的位置比较特殊,大腿内侧是比较隐私的部位,被一个男子近距离观察和检查,心理上总会有些……凌霜做了大概十分钟的心理建设后回到了诊室,周哲已经在里面坐着等她了,看见凌霜进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站起身来把门关上,然后立在背光的阴暗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凌霜。
“不好意思啊老公,洗手间人多需要排队,让你久等了。”凌霜小心翼翼地开口,初见他时的那种紧张感又一次爆发了,因为他脸上戴了一副偌大的口罩,所以辨不清他的五官,只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出他的皮肤略白。再加上他个子很高,净身高都有一米九,足足比凌霜高出了两个头,在绝大多数医院里比比皆是的秃顶而且大腹便便的男医生当中更显出类拔萃气质清贵,着实是个例外。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清润澄澈犹胜早春的一汪泉水,一开口就能够听得出来他应该是个做事情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没什么。”周哲还不等凌霜回过神来就已经转身重新坐了下来,一边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一边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他那敲打键盘的十根手指骨节分明却不很突出,纤细修长如玉般好看得紧。并且和那些抽烟的人不同,因为没有长期抽烟习惯而留下黄黄的指甲垢,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干干净净,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特别耐看。“我再最后向你确认一遍,你确实是非常想要祛除前段时间遭遇的那场交通事故后留在腿上的疤痕吗?”
“嗯嗯,是的没错。”凌霜点了点头,“这道疤又深又长挺丑的,而且还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就想来做一做检查,希望有办法能把疤祛除掉。”
“那你把裤子脱了躺着。”说话间周哲站起身来拉开一旁的帘子指了指窄床,然后走去角落的水槽处洗干净了手,一回头就看见凌霜一脸纠结地怔愣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张脸绯红一片。
周哲轻咳了一声,不是那么心安理得地宽慰劝抚道:“很快的,你不必太过于紧张,就像平时感冒发烧打针吃药一样,好歹……”
“我是你老公”这五个字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凌霜抿了抿唇:“我……我还能不能再……”
“又想上厕所?”周哲见凌霜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挑着眉主动替她发声。
“不是,我是想说我还能不能……能换医生吗?”凌霜试探性地询问周哲。明明在家里面都商量约定好了,共同来到医院后却又临时变卦改主意了。
“可以,不过挂号费不退。”周哲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凌霜,口吻不咸不淡,“赶巧今天有一位五十多岁即将退休的教授值班,属于我们这群医生里面资历最老的,技术过硬,只不过也是个男的。”
听他前面说的那一连串,她心中还在暗暗庆幸,没想到最后却来了个急转直下。尤其是他说完之后还用锋利冰冷的眼刀子剜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如果她坚持要换他简直就要疯了的醋味,可……话虽如此,但这应该只是一种错觉吧,她是问能不能换医生又不是问能不能换老公,难道他心里面还是会很别扭吗?凌霜一时间没了主意,周哲瞥了凌霜一眼,朝门外唤了一个实习生进来。
“你帮患者做一下思想工作。”周哲使了个眼色。
“什么患者,这不是你周医生再婚后的新任小娇妻嘛!”实习生一眼就认出了凌霜,想起她住院期间也是如此这般一面对自己的主治医师周哲时就特别容易紧张,紧张得全身都僵硬住了一样——究竟是得有多么地喜欢,才会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如此这般局促不安放不开啊?实习生一边思考将窗帘拉好,转回头看见凌霜羞涩的小表情,大概猜出了她的小心思,不由得心领神会地凑近凌霜笑道:“小嫂子不是都已经登堂入室拿下周医生了嘛,虽说你俩离老夫老妻还早,但也没有必要总是如此害臊,不过就是利用医院专业的医学设备仪器检查并修复一下你的……咳咳,真的别太紧张啦,放轻松就好,要充分信任你们家的周医生,他医术很好的。兴许你还是不知道,有多少女患者巴不得被周医生检查呢,大家都说被周医生服务是一件极其愉悦的事情。”
凌霜心头哀嚎不已,嘴角扯出来一抹尴尬的笑容——她哪是不相信周哲的医术啊,黄花大闺女的身子就这样陡然被人看了个精光总是会难为情的嘛,即使是那个人是自己心爱的丈夫。
实习生见凌霜没有出口反驳,应该算是默认了,于是也就功成身退了。
“来都来了,你想白跑一趟?”周哲总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初自己与宓青桐发生争执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质问:“婚都结了,为什么不让我碰?”
“不想。”凌霜看见周哲委屈憋闷的神情,不自觉就心疼得红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脱掉了左侧的裤腿,拽着右侧的裤腰带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