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指数7.8，神经接驳率89.3%，污染耐受值保持在67，无畸变迹象。记录在案。"
实验室主管弗莱明博士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入观察室，语调中的冷漠与好奇混杂在一起。陆烬躺在金属实验台上，四肢被合金锁扣牢牢固定，只能透过反光的天花板看到自己惨白的脸和被剃光的头皮，以及右臂金属接口处渗出的黑色污染液。
今天是他被编号为X-07的第341天。
"增加剂量15%，准备第136号污染样本注入。"弗莱明博士命令道，语气平淡如同点餐。他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瘦高男子，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苍白的脸上总是挂着冷漠的表情，唯有谈到实验数据时眼中才会闪现热忱。
"博士，这超出了安全参数。"站在弗莱明身旁的汉森博士提出异议，她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研究员，棕色卷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眼镜后的目光流露出专业中的人性关怀，"前两个小时他已经接受了两次注射，细胞可能没有足够时间稳定。"
"汉森博士，请记住，X-07不是普通实验体。"弗莱明轻蔑地笑了笑，手指滑过全息数据屏，展示陆烬的各项生理指标，"看看这些数据，任何正常人类在这种污染水平下早就畸变成蚀兽了，而他却像海绵一样吸收一切。增加剂量。"
一根粗大的注射管从天花板缓缓降下，针头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管内流动的黑色液体在荧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光芒。这种被称为"精炼污染源"的物质是从高级蚀兽体内提取的能量精华，普通人接触后会在数小时内出现畸变症状——皮肤溃烂、内脏变形、最终失去理智成为行走的怪物。
针头刺入颈部的痛感已经变得熟悉。但随之而来的灼烧感仍然让陆烬咬紧牙关，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这一次，痛感来得更为猛烈，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同时在血管内划开口子，紧接着是滚烫的金属浇筑其中。
汉森博士眉头紧锁，密切注视着监测屏幕上的生命体征。陆烬能从观察窗中看到她担忧的表情，这是这个冰冷实验室里少有的人性痕迹。
"有趣。"弗莱明博士贴近观察窗，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看他的右臂接口处，污染物正沿着神经纤维向内渗透，但没有引发排斥反应。机械义体的接驳率居然还在上升...92%，93%...这不可能。"
陆烬的右臂是一年前在某次"事故"中失去的，被教团最先进的机械义体替换。他们告诉他这是"荣誉"，是为人类未来作出的"牺牲"。但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编号，一个实验数据。
实验台旁的显示屏上跳动着各种复杂数据：
【污染物注入量：78ml】
【血液污染浓度：43%，临界值60%】
【神经接驳率：93.7%，预警值95%】
【畸变指数：17，安全阈值30】
【能量共振频率：稳定】
这些数字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是决定他生死的冰冷判决。
"生命体征波动！"汉森博士紧张地报告，"心率165，体温39.2，脑电波出现Θ波异常模式！建议立即停止注射！"
陆烬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视野边缘开始泛起黑色的雾气，耳中充满嗡鸣声。他的机械右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接缝处渗出更多黑色污染液，液体在金属表面形成了类似电路的纹路。
"这太美妙了。"弗莱明的声音透着兴奋，完全忽视了汉森的警告，"他的机械臂正在与污染物共振！看那些电路图案，简直像是在重编程自己！继续记录，不要干预！"
实验室的其他助手们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违抗弗莱明的命令。在教团的科研层级中，弗莱明位高权重，传言他直接向"先知"汇报工作。
然而，这次的痛感远超以往。陆烬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晕厥的边缘，他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画面——一个古老的地下设施，墙上满是陌生的符号；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内部漂浮着某种人形但又不完全是人的存在；还有无数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围绕着那个容器，记录着数据...
"他在异动！增加镇定剂！"汉森博士的声音惊慌起来，"脑部活动区域异常，可能是记忆区被激活！"
"不，让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弗莱明阻止道，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这可能是突破点。记录所有数据！"
突然，陆烬的机械义体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整个实验室的灯光随之闪烁不定。监控设备开始出现干扰，数据屏幕上的数字快速跳动，最后定格在一组异常值上：
【污染物注入量：100ml】
【血液污染浓度：58%，临界值60%】
【神经接驳率：94.5%，预警值95%】
【畸变指数：29，安全阈值30】
【能量共振频率：????】
实验室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警告！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污染隔离系统受到干扰。所有实验暂停。重复，所有实验暂停。"实验室的人工智能冰冷地宣布。
弗莱明恼怒地咒骂一声："该死！就差一步！"他转向助手，"撤出样本，将X-07恢复到基础状态。我要所有数据，完整的！"
汉森博士迅速行动，亲自操作镇定系统，将缓和剂注入陆烬体内。与其他冷漠的研究员不同，她的动作中带着微妙的关怀，似乎在尽量减轻疼痛。
"坚持住。"她轻声说，声音刚好能让陆烬听到，"结束了。"
随着药物的注入，陆烬的意识开始坠入黑暗。但在完全失去知觉前，他听到了弗莱明和汉森的对话。
"这次的结果令人振奋，汉森博士。他的适应性比预期更强，几乎触及临界点却没有畸变。"弗莱明的声音满是得意。
"但这种实验如果继续下去，最终会杀死他。"汉森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而且，您注意到他在注射过程中的脑波活动吗？那些不是普通的痛苦反应，更像是...记忆重构。"
"正是这样才使X-07如此珍贵，亲爱的汉森博士。"弗莱明阴沉地笑道，"他不仅能承受更高的污染，还能与之共振，甚至可能解锁'那段'记忆。先知会对这个进展非常满意。"
"先知...原始代码..."汉森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们真的要继续吗？上一个实验体的下场..."
"这是为了人类的未来，汉森博士。"弗莱明打断她，"个体的牺牲是必要的。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黑暗完全吞噬了陆烬的意识，他坠入了无梦的深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