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童年也有过快乐的时光。
童年最快乐的时候是过年。每年中秋节刚过,我就在心里盘算着哪一天过年,从一百多天数到八十多天,从八十多天数到四十多天,从四十多天数到二十多天,挨近年三十的前十多天是最难熬的,天天盼着穿新衣服,放炮仗。
终于捱到年三十了,吃过年夜饭,就把新衣服整齐地放在床头,人才睡下就盼着天快点亮,天亮了就可以穿着新衣服出门玩。
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别人家大门口捡烧了引信没有燃爆的炮仗,村里很多小孩都这样,喜欢到每家每户大门口捡拾熄火的炮仗。我们把捡拾来的炮仗剥开,把火药装在自制的小火枪里打火枪。
村里有户人家有一支小土炮,放一炮要用一百多个炮仗的火药量。
大年初一这天,村里的半大娃娃都会把捡拾来的炮仗归拢来放土炮。有半村的男女老少都在等着放炮。小孩负责捡拾炮仗,大孩子负责把炮仗的火药倒在火炮里筑实。
一切准备就绪,由土炮的主人点火。
“轰”的一声巨响,山林仿佛瞬间就矮了下来,土炮周围黄灰直冒,山林里,鸟雀惊飞四起,几秒钟后,回音才传回到村里来,邻近的几个村子,一下就安静下来。
父亲通常只会买三挂炮仗,一挂大年三十晚上放,一挂大年初一早上放,剩下一挂留给我和哥哥。每次父亲只会拆下十几个给我们。在那样的年月,要是哪个小伙伴拥有一整挂的炮仗,那他就是我们的头领,我们会几天的尾随在他后头,以他马首是瞻。
我们把炮仗点燃丢到河里,河面会炸起高高的水花。这可是个技术活,炮仗点燃引线后,丢早不行,丢早了就白瞎了一个炮仗,丢迟了炮仗就要炸到手指。
有时我们会把炮仗丢到茅厕里,来个粪发涂墙。如果刚好被茅厕的主人家撞见,就会大声骂我们:“你这几个短命鬼,给是想吃屎。”
我们惊慌四散,跑到远处嬉笑,开心得一天。
很多时候,天黑下来以后,村里的小孩就在村里玩捉迷藏(躲猫猫),村里的草楼、打谷场、房后阴沟、厕所,河道两岸的竹林就是我们最好的的场地。
最有意思的是,起先大家划定一个固定的区域,只能在指定的区域玩捉迷藏,挨近散伙的时候,或者有人不想再玩的时候,这时候就有人悄悄溜回家里,让找他的人在村里的各处角落白白地找寻他一大晚上。
玩捉迷藏的时候,也很有讲究,很考验个人的心里素质,有些小女生,才三两下就被我们恐吓出来了。我们会对藏着的人使诈说:“我看见你了,出来,我数到三还不出来,我就用石头砸了,一、二……”
很多时候,还没数到第三,藏着的人就自动现身出来。
有时,我们也会玩抓特务的游戏,我们喜欢把女孩子抓起来扭送到村里的某一个茅厕里关起来。
我们先让参玩的女孩子分散躲到各处,我们男的就在村里的旮旮旯旯进行搜捕,一旦发现就反剪双手,扭送进茅厕,集中关闭,直到把最后一个女孩抓到,游戏算是结束。
有一次,我把一个女孩抓起来,在我把她的双手反剪起来送往茅厕的时候,她轻声细语,双眼秋波地央求我,让我把她放了。我很是得意笑嘻嘻地说:“不行。”就这样,我把这女孩关进了茅厕里。
小孩子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在我有十岁左右,此女有六七岁,一次她父亲到我家里来干活,大人们在院子里干着活,我们两个娃娃在堂屋里从左边跑到右边,再从右边跑到左边,以双手击打墙壁,看谁先跑到对面。
在我刚工作时,女孩也刚好步入社会,双方父母有意撮合我俩。女孩有意于我,我刚参加工作,儿女之事还没放在心上,所以委婉拒绝。
多年以后,在我30岁到40岁的这十年里,经常会梦到这个女孩,几乎每年能梦到一二次,为此,我为她写下一首词。
踏沙行
(梦见你)
梦里梦里,飞花似雪,梦落桃花去时雨,不在春光寒食节,梦里梦外猜离别,两猜无绪,不在熟地。人生自古伤别离,战士暮年黄昏雨,几回高歌悲落月。
有时我会突发奇想,如果我当初选择了这个女孩成为自己的妻子,我的人生可能又是一番景象。事与愿违,只能在此文中祝福她幸福美满。
1990年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离了婚。
父亲和母亲离婚那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我随父亲,因为我再也不用担心被母亲打了。
父亲和母亲离婚回来,因为我还在读书,不好转学,暂时还得跟母亲吃住一段时间。那晚我上楼睡,母亲把我赶下来,不让我睡。
父亲在属于他的房屋里给我铺了一张床,接下来的半年多时光里,我在这间房屋里一个人生活,我自己上山背柴,放学回来自己煮饭吃,晚上一个人睡。
在我独自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是我的少年时代最惬意的一段时光,不必胆战心惊遭受母亲无端的责打,我不必谨小慎微地活着。
说到被母亲无端的责打,很多大人就会说:那是因为你不听话,淘气。
事实并非如此,我所能理解的或者是讲得通的是,我家姊妹三人,父亲最宠我,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每次父亲和母亲打完架,母亲都会把无名火迁怒到我身上,她甚至认为是因为我跟父亲讲了她的坏话。
1991年深秋的某一天,父亲把我带到他工作的地方,成昆线上的一个四等铁路小站。成昆铁路上有很多个这样的四等小站,她们像一颗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祖国的大西南。
我像一只撒欢的小狗跟在父亲后面。
我觉得天从来没这么蓝过,河里的水从来没这么清澈过。
小站上的信号灯,红色的像璀璨的红宝石,绿色的像璀璨的绿宝石。我似乎对每一粒道砟石,每一根钢轨,每一列火车都会觉得特别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