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祝英台发烧了,就躺在榻上睡觉。梁山伯洗了澡过来没看到祝英台,看到银心在煮药,紧张地问:“贤弟怎么了?”苏银心回:“染了风寒,郎君请回吧。”他惊惶失色,连忙走进祝英台卧室,苏银心没想到梁山伯这么莽,一下子没拦住。好在祝英台没睡着,听见他跟苏银心说话的声音连忙盖好被子然后打招呼:“梁兄。”
梁山伯急忙坐到榻边:“贤弟怎么啦?”
祝英台:“没有什么,只不过受了点风寒,有点发烧。”
梁山伯右手去摸祝英台额头:“哎呀,好烫呀!今天晚了,明天一定要请个郎中来看看。来,我先给你看看脉。”
换祝英台大惊失色,这人怎么还会把脉?男女脉象有别,坚定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家里带来几服成药,已经叫银心替我煎了。”
苏银心趁机上前:“梁郎君,这儿有我服侍,你休息去吧。”
梁山伯反客为主:“不妨事,你一天到晚辛苦了,你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你放心好了,有我陪伴你家郎君,晚间和贤弟抵足而眠,夜里要茶要水,我可随时照顾。银心你到偏房去睡吧!”
银心控制不住表情,大声:“什么?梁郎君,亏你还是读书明理的人,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梁山伯疑惑:“怎么?”
祝英台有点娇羞:“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同榻而眠呢?”
梁山伯大为不解:“诶——?你怎么把愚兄比起女人来呢?”
主仆二人吓得不轻,两人都张着大嘴,看起来呆呆的,祝英台抓紧被子缩成一团尴尬地笑:“梁兄既不是女人,怎敢劳动梁兄伺候茶水呢?”
梁山伯掏心窝子要对祝英台好:“为了贤弟有病,慢说是伺候茶水,就是做牛做马,我也是甘心情愿的。”转头再次叫苏银心出去休息:“银心,你去吧,今天晚上,一切有我啦!”
银心扭头,有种心如死灰的疯狂:“有你就糟了。”
梁山伯:“啊?”
祝英台尴尬笑笑打圆场:“她是说,小弟不惯与人同眠。”梁山伯有点受伤,露出丁香一样的忧愁。祝英台看了感觉自己辜负良多,不好拒绝,艰难启口:“如果梁兄一定要住在这儿,那么就请梁兄另一条被吧!”
梁山伯转忧为喜:“既然这么说,为兄就依你。”然后,梁山伯就如愿以偿地去给贤弟熬药,他把布放在药壶盖子上,再打开盖子查看药的情况,还没有沸腾。
银心今天受到的冲击可太大了,她还是无法接受,一外男要跟自家女郎同榻而眠,女郎还就依了这么离谱的请求。
祝英台看出她还想挣扎,又接着说:“银心,既然这样就依梁郎君吧!”
银心:“啊?”她欲言又止,又看一眼扇火煮药的梁山伯,“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去到门口又不放心回望一眼祝英台,犹豫着走了。于是梁山伯照顾着祝英台喝了药睡下,自己看书,一宿无话。
银心一夜无眠,因为忧愁围绕着她,她担心梁山伯有了啥越轨之举,祝英台的求学被迫中断,回到祝府后,自己想想哪种死法比较痛快点,她没劝住女郎,辜负了家主夫人的嘱托,她罪该万死……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竖起耳朵听着卧室里的动静,只要有梁山伯有什么轻举妄动她立马踹门杀进去,拔剑立马将梁山伯斩于榻下,她惴惴不安,精神紧绷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她火急火燎进去,看到梁山伯在长茵席上盖着被子睡得很熟,炉子不见了,祝英台在帘子后裹得严实也还没有醒,苏银心长舒一口气。
周夫子上课:“天下三分,曹魏统一了整个北方,天下九州得其六,吴国夺回了荆州,加上本来的江东,面积大,蜀国只剩下了益州,实际有效使用面积就只有陕南和四川,诸葛亮在灯下写《出师表》,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建兴十二年(234年)八月,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暮为霜。积劳成疾的诸葛亮不幸病死于五丈原军营之中,终年54岁。在世时他被封为武乡侯,死后追谥忠武侯,晋朝特追封他为武兴王。丞相一身心系天下,忧国忧民,廉洁奉公。”
下课后二人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梁山伯问祝英台:“现在好点了吗?”祝英台笑:“好多了,梁兄回斋舍好好休息吧。”梁山伯小心谨慎:“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今晚我接着熬药守夜,病情不要有反复才好。”祝英台看他说得认真,只好说:“好吧。”回到碧虚斋,不见苏银心,祝英台猜她昨晚没睡好,正在补觉,梁山伯说:“今天我去提饭。”祝英台说:“嗯。”
吃饭的时候苏银心还在打哈欠,突然听到梁山伯说晚上他继续守夜,哈欠打到一半又止住,苏银心眼珠子转了看向祝英台,见没有表示,意思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咬咬后槽牙憋出笑容:“郎君昨晚也没休息好……”梁山伯:“也?”苏银心:“哈,我是说郎君们主要任务就是读好书,照顾人这种事还是术业有专攻比较好。”梁山伯放下碗筷:“我是哥哥,平时却是贤弟和银心多加照拂,惭愧得很,贤弟病了好不容易有我用武之地,银心你也有闲暇,我已经决定了。”苏银心硬是忍下了,只有叹气。
晚上,梁山伯煮着药,祝英台在榻上靠着隐囊不语,梁山伯关心道:“困了就躺下,病了要多休息。”祝英台抓抓胳膊:“不想睡,现在还早。”梁山伯:“那我读书给你听。”祝英台:“好,今天讲丞相,我有一本《诸葛亮文集》,要听这个。”梁山伯起身去书架上取下,随便翻开是《诫子书》,祝英台又在抓胳膊,梁山伯问:“你怎么了?”祝英台:“哦,被蚊子咬了。”梁山伯:“我看看。”然后就看到祝英台胳膊上两个大红包,他大惊:“怎么会那么大?怪不得贤弟讨厌蚊子。”祝英台:“我不知道这里的蚊子为什么这么凶。”梁山伯想了一会儿说:“这里条件没有在家好,睡觉前要仔细检查,还要多燃香驱蚊,是我没做好。”梁山伯很自责,祝英台:“没什么,今晚蚊子一定都死完。”
祝英台跟梁山伯说:“梁兄念书给我听吧。”梁山伯念道:“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晚间睡觉,祝英台支支吾吾地说:“梁兄上榻睡吧。”梁山伯弄好熏香:“贤弟有所不知,这茵席睡着很舒服,而且在地上很方便端茶给贤弟。”苏银心:“没事,床褥很多,我再拿一些出来就是了。”于是从柜子里找出垫子铺得厚厚的让梁山伯睡,又是一夜无事。
几天里,祝英台和梁山伯形影不离,同学同戏,同起同止,银心表示很担心,趁着梁山伯去挑水跟祝英台商量:“女郎,你病早好了,虽说梁郎君是个呆头呆脑的,但毕竟男女有别,诸多不便。”祝英台也有此意,在晚间写文章时提出:“梁兄啊,我好得差不多了。”梁山伯将笔放在一旁:“好的,我也该回去了。”祝英台:“你文章写好了没?我怎么一说你就要走。”梁山伯:“写好了,我拿毛笔出去洗好再走。”于是去洗毛笔,回来后跟银心说:“我看碳少了,明天从厨房拿点。”苏银心:“知道了。”梁山伯拿着文章走了。
一会到了陶韬的斋舍,梁山伯敲门,陶韬喝了酒已经睡死了,半天没有醒。梁山伯踌躇半刻,转身回碧虚斋,苏银心正打算关门睡觉,见梁山伯去而复返很惊讶:“是东西忘记拿了吗?”梁山伯:“是陶兄锁门了,敲门也不应,只得再睡一晚了,麻烦银心将床褥再拿出来。”苏银心只好进去跟祝英台说了,祝英台:“嗯……这地方没准备第三人的榻,但是书房还是有地方打地铺的,你说跟梁兄说,让他去现在去睡书房,会不会多想?”苏银心苦着脸:“不好说,我感觉多半会的,梁郎君内心很敏感。”祝英台扶额:“那依旧铺在我房里吧。”苏银心去铺床,祝英台跟梁山伯说话:“梁兄不用怕打扰,对了,梁兄还没洗漱呢,炉子还有火,可以热水。”梁山伯:“我用冷水洗就好,明天休息,陶兄可能跟别人喝酒喝醉了。”祝英台:“对哦,我们明天要不要出去逛逛?”梁山伯:“贤弟要去我就去。”祝英台:“那明早下山去逛街。”苏银心铺好床,三人早早歇下。
三人下山吃吃喝喝,添置物品,主要是又给梁山伯做衣服,尤其是冬衣。梁山伯不愿意,说:“我看白龙也穿得破破烂烂的。”祝英台说:“那是因为他吃五石散不爱换,你又不吃,那东西很伤身的。梁哥哥要有始有终,听我的别让其他人有疑,尼山书院上下那么多人呢,实在不行就记账吧,以后还我。”梁山伯没办法,只得说:“将来我的俸禄还贤弟。”他用一个本子记下开支。
梁山伯说的白龙也是给祝英台印象最深的是同学,他经常吃五石散,肌肤敏感不爱换衣服,经常着一身旧衣,容易生虱子。一天,她远远看见白龙、仙舟等一干人等闲谈,白龙谈到兴起,突觉胸前瘙痒,伸手抓痒捉虱,捉到了掐死虱子,接着滔滔而谈。
这边祝英台看到搏虱而谈,那边几个商量着要改换形象了。在曾一潜书房,黄膺提建议:“白龙兄,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得勤换衣裳,不做搏虱而谈之举。”白龙拒绝:“莫做妇人之言。”赵阳明,字云深,他喝了口酒然后问:“可是因为祝英台?”曾一潜疑:“难不成她受不了,叫你来做说客?”黄膺说:“白龙兄博闻广识,侃侃而谈,就是味道大些,美中不足。”曾一潜摆摆手:“大丈夫不拘小节,怎么能让我改呢?不可不可。家妻也叫我换新衣,我不换。”黄膺悠悠地说:“等英台回家,想起我们这些同窗,暗骂一句臭男人。”曾一潜仰天大笑:“对对对,我是臭男人。”其他人哄堂大笑,云深也说:“为了我们,白龙兄成就大义,还是换衣裳吧。”曾一潜说:“新衣服难穿,你们谁帮我穿旧了,我就有的换了。”赵阳明:“我自己都找旧衣,再说了,不穿新衣,哪来旧衣?”
一天课间休息,曾一潜和黄膺去找梁山伯,曾一潜作揖:“梁兄。”梁山伯忙回道:“白龙兄。”曾一潜说:“我有一事请梁兄帮忙。”梁山伯:“客气了,一定尽我所能。”曾一潜说:“愚兄有个毛病,不爱穿新衣,观梁兄身材与我相似,烦请梁兄替我穿新还旧。”祝英台在一旁听笑了,梁山伯手足无措:“啊?穿新还旧?”曾一潜:“还请梁兄应允。”梁山伯:“好……好吧,不知一件新衣要穿多久才合适?”曾一潜说:“按照我的经验,一般要三五个月方才贴伏,晚间我派星落将衣物送去,有劳了。”梁山伯:“不足挂齿。”曾一潜走后,梁山伯看着祝英台发出惊叹之语:“我的昊天上帝啊!还有人有这种需求。”祝英台的关注点则是在衣服上,回碧虚斋后,祝英台兴奋地提建议:“梁兄,你换衣服给我看,我瞧瞧你最适合哪套。”梁山伯:“不了,等穿出来就能看到,何必一套套换浪费时间?”祝英台:“我不,我现在就要看你换衣服。”然后挽着梁山伯胳膊耍赖:“我就要看,不看我吃不下睡不着。”她又给梁山伯倒一杯茶:“你难道不好奇白龙的新衣服合不合身,你喜不喜欢吗?”梁山伯:“衣服能穿就行,我不好奇。”祝英台摇摇头:“我给你做的新衣有限,多做你又不肯,太贵的也不要。好不容易白龙不喜欢穿的让你穿,你还不换给我看,你就气我吧,气病了还要你熬药照顾。”她越说越委屈,自怨自艾,梁山伯投降,后面他投降多了也就习惯了,一边挑选衣服一边说:“贤弟你看先穿那一套?这要怎么搭配?”祝英台立马来精神,帮梁山伯出谋划策:“这件袍服配这条皮革腰带,再穿这件白色丝绸里衣。”祝英台笑眯眯的,梁山伯问她:“我去哪里换?”祝英台:“我卧室的屏风后面,去吧去吧。”梁山伯拿着衣服进去了,祝英台喝着茶吃着点心等着。
不一会儿,梁山伯换好出来,祝英台手执麈尾看着他说:“果然很不错,梁兄你转个身看看。”梁山伯依言转身,侧着身时马文才进来了:“你们在干嘛呢?”祝英台:“没看见吗,换衣服。”马文才皱眉:“表哥,你们……算了。”祝英台:“你来干嘛?”马文才:“约你射箭,不过看样子肯定不去了,我叫别人去,你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慢慢换装吧。”马文才要走,祝英台眯着眼睛看他:“来都来了,过来,坐。”马文才坐下但是很警觉:“你想干什么?”祝英台:“梁兄去换下一套吧。”梁山伯拿着衣服又进去了。祝英台小声说:“我之前见你有个龙形圆玉佩,拿来给我。”马文才:“你看上了就要,你是土匪吗?不给。”祝英台撇嘴:“小气鬼,喝凉水。将来没人要。”
静默了一会儿,马文才斜着眼瞥她一眼,喝口热茶:“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祝英台:“玉佩。”然后伸出左手,马文才嫌弃道:“我看你自己也有,怎么开得了口?”祝英台:“我的太秀气了点,梁兄高大,你的那个玉佩很配刚才梁山伯那套衣服,所以,给我。”马文才:“你胳膊肘往外拐得太离谱了吧,是不是以后我有啥你觉得适合他,你都要过去?”祝英台理所当然:“不可以吗?你在我家那几年我的也是你的,现在你的也是我的。我又没有太多男人物品,巧了,太守之子多的是,我这叫劫富济贫。”马文才的手在空中颤抖:“好好好,我欠你们的,先假装借了戴几天然后据为己有都不演,直接理直气壮地抢。”祝英台点头:“是的。”然后给马文才又倒了一杯茶:“顺顺气。”马文才一口喝掉,想到了什么,小声说:“可以可以,你尽管要,将来你嫁人我马家的礼钱就用要的东西抵。”祝英台噘着嘴:“你说了又不算。”马文才:“女郎外向我算是见识到咯!”祝英台:“给是不给?”马文才:“给,给!”祝英台很满意:“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派人送过来,明天就搭配了去上课。”马文才:“是是是,我走了。”祝英台挥挥手,马文才起身走了。
梁山伯换了第二套出来,看马文才不见了,问:“他走了?”祝英台点头,然后上下打量梁山伯笑眯眯:“这一套也好看,梁兄是衣架子呢。”不一会儿骐骥来送玉佩,祝英台收下,梁山伯:“这玉佩很古朴大气。”祝英台:“对,这是给你的。”梁山伯:“啊?”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我?”祝英台含笑点头。
梁山伯一连试了好几套衣服,试完衣服后,祝英台从脚看到头,发现问题,对梁山伯说:“梁兄,你的头发梳得太板正了,跟衣服不搭。”梁山伯:“啊?我不擅长修饰容貌,再说念书而已,贤弟对外貌要求也太高了吧!”祝英台:“我擅长啊,来,我来给你梳头。”梁山伯:“不要,我头没洗,不行。”祝英台:“那让银心烧热水洗。”梁山伯:“贤弟,我们今天浪费了很多时间了,不要闹了,开始看书吧。”祝英台:“梁哥哥,梁哥哥,梁哥哥……”梁山伯无奈扶额。
第二天,半披着头发,穿祝英台搭配好的衣服的梁山伯去上课,马文才看到曾经属于自己的玉佩挂在梁山伯腰间,表情复杂;曾一潜看到压箱底的新衣服有了去处,喜不自禁;祝英台看梁山伯穿得合自己心意,得意洋洋。梁山伯见好多人看自己,很不自在,悄悄问祝英台:“这是怎么了?其他人都在看我。”祝英台:“他们也觉得你今天丰神俊雅。”梁山伯抓抓头,入座等待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