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虚斋,祝英台取下琴,苏银心焚香煮茶,梁山伯发现祝英台放在琴旁的书他看不懂,说:“愚兄学富五车,但这是第六车,我看不懂呀。”祝英台和苏银心都笑了,梁山伯也笑。祝英台挑眉:“梁兄原来不懂琴,原来我跟一蠢材结拜了呀,亏了亏了。”梁山伯用手抚琴弦:“非也,子期乃一樵夫,他也不懂琴谱,可是让伯牙绝弦的知己。”
祝英台从学琴的那一天就听到这个故事:春秋时,楚国有个叫俞伯牙的人,精通音律,琴艺高超。但他总觉得自己还不能出神入化地表现对各种事物的感受。老师知道后,带他乘船到东海的蓬莱岛上,让他欣赏自然的景色,倾听大海的涛声。伯牙只见波浪汹涌,浪花激溅;海鸟翻飞,鸣声入耳;耳边仿佛响起了大自然和谐动听的音乐。他情不自禁地取琴弹奏,音随意转,把大自然的美妙融进了琴声,但是无人能听懂他的音乐,他感到十分的孤独和寂寞,苦恼无比。
一夜,伯牙乘船游览。面对清风明月,他思绪万千,弹起琴来,琴声悠扬,忽然他感觉到有人在听他的琴声,伯牙见一樵夫站在岸边,即请樵夫上船,伯牙弹起赞美高山的曲调,樵夫道:“雄伟而庄重,好像高耸入云的泰山一样!”当他弹奏表现奔腾澎湃的波涛时,樵夫又说:“宽广浩荡,好像看见滚滚的流水,无边的大海一般!”伯牙激动地说:“知音。”这樵夫就是钟子期。后来子期早亡,俞伯牙悉知后,在钟子期的坟前抚平生最后一支曲子,然后尽断琴弦,终不复鼓琴。
她弹奏一曲,梁山伯在一旁安静欣赏,一曲终了,祝英台问道:“听琴的有钟子期,卓文君,还有什么?”苏银心抢答:“还有牛,对牛弹琴!”梁山伯直着的背弯了:“你俩开心就好。”祝英台接着问:“牛是怎么叫的?”苏银心:“我不知道诶,梁郎君,牛怎么叫来着?”梁山伯抿着嘴,看一眼雀跃的祝英台,酝酿一下:“哞哞,哞。”祝英台笑得开怀。
笑完了,祝英台问:“梁子期可要学琴?”
梁山伯反问:“可要束脩?”
“不用。”
“可要拜师?”
“亦不用。”
“那我学。”
祝英台还没教过人,拿着琴谱讲解,梁山伯在一旁虚心学习。苏银心要去拿饭,跟祝英台说:“郎君,我拿两个人的饭菜就好,梁郎君的我在路边抓一把草回来给他。”梁山伯认真脸:“那可不行,吃饭是大事。”三人又笑作一团。
经过教学,祝英台问“梁兄,你可学会了?”梁山伯:“我试试。”于是他调整一下姿势,按照祝英台的教导开始拨弄琴弦,有出错之处,祝英台又进行指正,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银心说:“吃饭了。”梁祝二人才发现天色已晚,梁山伯:“跟贤弟在一起,时间过得真快。”祝英台问:“手疼吗?练了那么久。”梁山伯看手,后知后觉发现指尖很痛,说:“手指好痛!”祝英台:“一开始是这样的,疼的话等过两天继续。”梁山伯:“贤弟都能学好,我可以的。”苏银心又喊:“饭菜要凉了。”祝英台:“先吃饭吧。”三人吃饭。
吃完饭,梁山伯说:“中国的男人,本来大半都可以做圣贤,可惜全被女人毁掉了。商是妲己闹亡的;周是褒姒弄坏的;秦……虽然史无明文,我们也假定他因为女人,大约未必十分错。”祝英台听了发笑,给他鼓掌:“对对对,男人都是好的,就是有女人和小人迷惑了他。”
梁山伯学琴学了一段时间,三人也就一起吃饭,梁山伯时不时回请祝英台和苏银心。到了四月中旬,梁山伯对祝英台说:“陶兄说他懒得拿饭,而且一个人吃饭很无聊,所以我不能陪贤弟吃饭了。”祝英台:“哦,那么梁兄你跟陶兄吃吧,吃过了再来。”梁山伯补充道:“休息日我还是过来吃,平时就跟陶兄吃了。”祝英台:“好。”其实梁山伯也没跟陶韬一起吃,他打算自己平时简单吃点蒸饼,休息的时候跟祝英台一起吃饭。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祝英台发现梁山伯瘦了些,问:“是学琴太辛苦了吗?要不休息几天?”梁山伯:“有贤弟教我学琴,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能休息?”祝英台:“今天一起吃饭吧。”梁山伯:“好,我请客。”祝英台:“不用。”梁山伯:“要的要的。”祝英台也就没有再坚持。吃了饭,梁山伯给祝英台弹奏《流水》曲,祝英台在一旁听,一曲闭,祝英台说:“没有错误,梁兄进步很大。”梁山伯:“都是贤弟教得好。”祝英台笑着看他。
练了琴梁山伯接着抄书,他对王家子弟羡慕不已,在抄书的间隙对祝英台说:“琅琊王氏的人一生应该没有什么烦恼吧,王与马,共天下,子弟又都那么有才华。”祝英台:“不是的,谢道韫就嫁了个蠢货——”
谢道韫被夸为竹下之风,到了出阁的年纪,谢安经过挑选,把谢道韫嫁给王凝之为妻。王凝之擅长草书、隶书,但是痴迷道教,文才不佳,性格木讷。有一次回到娘家,看到谢道韫闷闷不乐,谢安问她:“王凝之这个人不算坏,你还怨恨什么呢?”她说:“我们谢家叔父辈有谢安、谢据,兄弟中有谢韶、谢朗、谢玄、谢渊,个个都很出色,真没想到天地间还有王郎这样的人!”她很生气自己偏偏嫁给如此无能之辈。
梁山伯咧嘴:“一代才女志气高,朝朝暮暮对着个蠢人,确实有够糟心。”他展开联想:“要是王献之年纪大一点,跟谢道韫做配,那该有多完美!”
祝英台觉得好笑:“梁兄莫要想当然,王献之喜欢的是他表姐。”
梁山伯:“贤弟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我跟贤弟知道了不少士族内部消息呢。”
祝英台:“我看梁兄有艳羡之意,特地跟兄长说清楚,士族也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主要是士族是一个封闭、狭窄的圈子,互相联姻没有选择,很多士族子弟远不如梁兄。”
梁山伯笑:“贤弟一天就会哄我开心。”
祝英台:“我说的是真的!梁兄你要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银心每次听自家女郎胡咧咧都憋不住笑,这次也一样,自己转过头却还是被梁山伯看到笑容:“你看,银心也觉得好笑!她最了解你了,她笑了。”祝英台也忍不住了:“我的清誉都被你笑没了。”
苏银心:“这能怪我吗?郎君你也就是看不到自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怀疑。”
梁山伯摸摸鼻尖:“即使贤弟骗我,我也无所谓。”
祝英台不服了:“我骗你什么了,说出来听听。”
梁山伯:“今天的算一个。”
祝英台做捧心状:“肺腑之言被说成骗子,真伤心。”
梁山伯靠近祝英台:“那我问贤弟,你说实话。只选一个当哥哥,我跟王献之选谁?”
祝英台坚定状:“选你。”
梁山伯歪着头靠得更近:“我的字跟王献之的字,选谁的?”
祝英台:“我都要!”
梁山伯:“英台不可以贪心哦。”
祝英台:“就是我都要。”
梁山伯:“好吧,若是王献之也在尼山书院,他看不起我这个寒门,你选谁?”
梁山伯:“选你,然后再跟他要字帖。”
梁山伯握住祝英台胳膊:“好好好,贤弟确实看重我,谢过贤弟。”梁山伯给祝英台作揖,祝英台:“这下信我了吧。”两人又笑作一团。
尼山书院端午放假三天,第一天全体师生在书院包粽子过节,尼山书院的主旨是学生不能只念书,打扫卫生挑水劈柴外,过节还要帮助厨房做事。清明插柳,端午插艾,书院所有人都洒扫庭除,找来菖蒲、艾草插到教室、厨房和寝庐门上,悬于堂中。因为菖蒲叶片呈剑型,所以插在门口避邪;艾草代表招百福,可使身体健康。厨娘让每个人都喝了一杯雄黄酒,百病都远走,再把多余的雄黄酒洒在地上,把雄黄酒洒在墙角、床底等处,可以驱虫,清洁环境。厨房今天要准备五黄来吃,分别是黄鱼、黄瓜、黄鳝、鸭蛋黄、雄黄酒。
节日清晨,殷夫人起卧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孙子孙女手腕、脚腕、脖子上拴五色线。系线时,禁忌儿童开口说话。五色线不可任意折断或丢弃,只能在夏季第一场大雨或第一次洗澡时,抛到河里。周夫子用雄黄酒在周平的额头画“王”字,一借雄黄以驱毒,二借猛虎以镇邪。他跟孩子说起粽子的来源:“屈原在五月初五这一天投汨罗江自尽,楚地的人们为了表达哀悼之情,便用竹筒装米投入江中,以此来祭奠这位伟大的诗人。”殷夫人接着说:“到了汉朝建武年间,长沙有个名叫区曲的人,突然看见一个士人,自称是三闾大夫,他对区曲说,听说你要祭祀我,非常好。但是每年祭祀的东西,总是被蛟龙偷走。今年如果要祭祀的话,可以在楝树叶上覆盖,并用彩丝缠绕。这两种东西是蛟龙害怕的。”周玲说:“所以我们有粽子吃。”周夫子的儿子周磊和妻子拿着粽子进屋,喊周平周佟吃粽子,夫妻俩平时在山下做生意,一双儿女在书院读书,有空或过节的时候就回书院一家团聚。
厨娘们在包粽子,学生们在讲堂开展了一次粽子的咸甜之争。
曾一潜:“粽子我爱吃咸的肉粽,一口气能吃三个!”
祝英台“哇”了一声,问:“梁兄你吃几个?”
梁山伯:“最多两个。”
陶韬在旁边插话:“我也吃三个肉粽,英台,山伯不行。”他摇摇手。
梁山伯皱眉:“又不是吃粽子比赛,吃得多有什么稀奇的?”
陶韬胡诌:“吃得多,身体强壮才讨女郎喜欢。”
梁山伯嘲笑他:“这是书院,不是军营,陶兄是想成家了,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喝喜酒。”
陶韬:“我早就成家了,再说了,大家同窗一场,不光是我,所有人成亲都要请同学去。”
梁山伯惊讶:“你都还没起字,就成家了?”
陶韬:“我十五岁,我夫人十四岁的时候,我们就成亲了,都已经成亲两三年了。”
祝英台惊呼:“那么早!你们夫妻是从小就认识,父母是世交吗?”
陶韬:“差不多,我们是一个村的,我家和她家离得很近。”
梁山伯:“山高路远的,也要请吗?”
陶韬却转头问祝英台:“英台,你说请不请?”
祝英台突然被问到:“怎么问我?”
陶韬:“听者有份,你请不请喝喜酒?”
祝英台皱眉:“嗯,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陶韬站起来大声宣告:“诸位,英台说了,等到她成亲的时候,邀请大家一起去喝喜酒!”所有人喧闹得像猴子聚会。
梁山伯笑:“所有人都想参加贤弟的婚礼啊。”祝英台不发一言看向梁山伯,一天天在自己身边开朗。
那边张邈还在展开对甜粽的批判:“粽子怎么能吃甜的?那跟八宝饭有什么区别,何必还要包粽叶?烧死甜粽党,用文火,我们加蛋黄的肉粽才是正统。”
祝英台很不可思议:“哇,张邈,你也太霸道了。”
郭泰:“就吃甜粽就吃甜粽!”
黄膺:“我是咸甜都可以。”
粽子煮好了,厨房轮值的学生们从厨房端出一盘盘菜和粽子,陆续向讲堂走来。大家开始吃粽子。
马文才吃了两口开始忆往昔:“我想吃祝府李嬷嬷包的粽子。”
银心:“我也是,李嬷嬷的好吃。”
梁山伯吃了两口然后说:“这粽子味道不错了,可你们都喜欢吃李嬷嬷的粽子,让我也好奇了。”
祝英台:“有机会可以去我家吃。”梁山伯笑得见牙不见眼。
黄膺听了:“我也要。”
郭泰紧随其后:“我也要。”
陶韬:“我也要。”
曾一潜:“我也要。”
陶韬:“我也要。”
石坚离得远没听见,不明所以:“你们要什么?”
黄膺:“他不重复我们的话,叉出去。”
陶韬:“叉出去。”
陶韬:“叉出去。”
黄膺:“叉出去。”
曾一潜:“叉出去。”
石坚不可思议:“你们有毛病啊?”
曾一潜:“念书哪有不疯的。”
黄膺:“念书哪有不疯的。”
陶韬:“念书哪有不疯的。”
黄膺:“念书哪有不疯的。”
郭泰:“念书哪有不疯的……”
吃完粽子,马文才盘算着表姐和银心都爱吃鱼,那一起去西湖乘船钓鱼啊。他去碧虚斋一问,祝英台不去,然后就一个都不去,没办法,马文才约其他同学一起下山不提。
假期过得飞快,“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讲堂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周夫子:“对于庄子来说,逍遥游既不是用鳍在水中游,也不是用冀在空中游,而是用心在世间游,是精神的苦旅:神游。水中的鱼是重滞的,空中的游也还是有风云的挂碍,只有神游是游于无穷的逍遥游。
北冥有鱼,一若是则已矣。鲲是生活在北海里的大鱼,庄子极力描写其大,单是鱼背就不知其几千里也。但它似乎不满意现状,想到了化,即改变自己。这条不寻常的大鱼终于化而为鸟,展开的双翼就像天边的云彩,乘着海潮和大风奋翼而起,绝云气,负青天,从北海飞到了南冥,也就是天池。鲲之化,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形态,改变了自己的环境,也改变了自己的眼界或境界。按照阴阳方位观念常把北方说成阴,把南方说成阳。在北冥为鲲的时候它看到的是阴暗,感到的是寒冷,是现实的限制。一旦飞到九万里之上的高空,鹏看到了野马鼓荡云气氤氲,看到清澈美丽的天池,看到一个生物以息相吹全新的生命世界。”
梁祝二人在碧虚斋看书,祝英台对梁山伯说:“庄子的逍遥是游于尘世之外,追求精神的超越,摆脱现实的束缚;向秀、郭象以自得适性释逍遥,是满足于现实、安于个体之性命,他们的注解是对逍遥游的严重歪曲。”梁山伯:“至人之心空静无碍,所以逍遥。鹏举万里有待于外,斥九以近笑远矜持于内,都不是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