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方春莲在叮嘱常恩不要再答应任何人上门提亲以后，把自己的想法如 实告诉了常恩，常恩很理解春莲的良苦用心。女人呀，在男人面前没有儿女就没有根。 他苦苦笑了笑，说希望两个儿媳能像春莲的两个女儿，心疼她，爱恋她。春莲也苦苦 笑了笑，说自己只有这个命，这一辈子认了。
在自己的亲戚中，有年纪与旺庆相仿的，人又长得不中看，方春莲想去想来，最 后把目光落在了自己娘家晚一辈的侄女们身上。
方家也是个大屋场，住在进方家大门一重左手的方家精、徐旺生夫妇是一对很勤 劳，也很厚道的夫妻。方家精是个落树叶都怕打破头的人，从来不与人争高低，站在 方家大门口，任何人都看得见，他的房瓦面比左右任何一家都要矮两口砖，他不说任 何话，认了。徐旺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贤妻良母，粗能下地，细能绣花，并且精洁 伶俐，家虽然不富裕，桌椅却擦得照得见人影，床铺平平整整。特别是在细针线活上, 与春莲很合得来，这一对姑嫂在方家也很要好。
方家精的几个儿女个个听话，从来不多惹是生非，年长的几个成家立业了，幼女 万珍还在闺中。这万珍生性和善，十分勤俭，人也长得秀秀气气，高高大大，说话是 轻声细语，深得方春莲喜爱。能够把万珍弄到自己跟前来，既是姑侄，又是婆媳，日 后轻一点重一点，关系不大，再怎么样也伤不了和气，再怎么样也撕不破脸皮。
主意打定以后，方春莲回了一趟娘家，顺便看了一下老母亲以后，她直接进了方 家精的家门。徐旺生看见春莲回了，很是高兴，热情地端茶她喝，让椅她坐，万珍很 乖巧地叫了一声姑妈，春莲乐得合不拢嘴地笑着应了，越看越觉得万珍合意。
正好，徐旺生要给丈夫做一件外褂，一直不得闲，料子放在箱里好些时了，见春 莲回了，有了一个说得来的好帮手，徐旺生留春莲在家里吃了晚饭以后收拾了碗筷, 交代万珍洗了锅碗，便拿出布料同春莲一起裁剪、缝制。正愁找不到话题在万珍家多 待一些时间的春莲，见旺生要她帮着裁缝衣服，高兴地答应了，操起剪刀，把布料铺 在大桌面上，拿尺量了方家精的身围，麻利地裁了衣料，然后同徐旺生一起坐下来细 密地穿针引线。
等方家精进里屋休息去了以后，春莲又打发万珍先去睡觉。万珍要春莲教她裁衣, 春莲笑着话外有话地说以后学的日子多，哪一天有时间，她专门教她裁衣。万珍答应 着，高兴地进闺房做梦去了。
见万珍很听话地走了，春莲有意把话题往她的身上引。在赞扬了几句这孩子生得 如何清秀，身体如何结实后，她的话锋一转，问徐旺生，万珍是不是许了人家。徐旺 生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性烈，有人上门来提过亲，她连见也不见人家，叫我不 要管她的私事，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许父母包办婚姻，自己的人自己找。
听说万珍尚待字闺中，春莲的心放了下来。接着她如梦方醒般做出突然想起了什 么东西似的提高声调：“哎” 了一声，停下手中的针线，又压低声音看着徐旺生，对她 说了自己长子旺庆尚未婚配，又说了一些旺庆这孩子如何好学，如何善良之类的话, 问徐旺生愿不愿意把万珍许配给旺庆。
听着方春莲的话，徐旺生也停了手中的针线，略作沉思后，轻轻叹了一 口气，说 好是好，只是……她没有急着把后边的话说出来，停了停。
方春莲从徐旺生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在这地方，不晓得真常恩一家的人没有, 同样，现在不晓得真常恩正在当靶子打的没有。但是，百姓们的心里有数，像真常恩 这样的人家，世世代代与人为善，名声早就飞出了石川販，说穿了，在往日这是一个 可望不可即的人家，在儿女婚事上，只要他们提到，是不会有人摇头的，只是今
春莲也停了停话头，继续一针一线地做着手上的衣，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叹了一 口气，叫了旺生一声嫂，说自己也晓得真家正处在危难时刻，也晓得这个家目前一贫 如洗，更晓得这个家是需要人帮一把的时候，她才去了。俗话说，只要青山在，不怕 没得柴烧。这一家人有真本事，只是正到了难处。天黑了，它总要亮。再说，自己之 所以想把万珍弄到自己的跟前去做儿媳妇，是因为自己在真家没有儿女，希望从自己 娘家扒一个心疼。话又说回来，她不是看中家精哥和旺生大嫂善，不是看到你们勤劳、 厚道，她也绝对不开这个口。人说龙生龙，凤生凤。像他们这样厚道善良的人家出的 子女也一定不错，有些人家太横，太无理，就是子女再好，她也不一定看得中。徐旺生认真地听着方春莲的话，从内心深处，她对春莲提及的真常恩一家是很有 好感的，如果是过去，能与这样的人家联姻，她是求之不得的。只是现在，真常恩成 了风头上的人物，俗话说对亲如对义，真常恩一家的仁义是有口皆碑的，作为长辈, 徐旺生不反对，但是，现在女儿长大了，又接受的是新思想，就是自己没有话说，女 儿面对这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家，她不一定同意。等春莲说完话以后，旺生放下手上 的针线，轻轻叹了一 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了出来，最后说，她明天一早晨找机 会套一下女儿万珍的口气，再回春莲的话，又轻轻“唉” 了一声，说如果万珍能与春 莲姑妈成心疼，那是她的福气。
见徐旺生说得句句在理，也情真意切，方春莲不再多说话了，低着头，同徐旺生 一起，细针细脚地做好了方家精的外衣，才回到娘的家里，同老母亲睡在一起，不时 望着窗外的天，巴不得天快一点亮，让自己快一点得到徐旺生传过来的满意的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