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松伶、范玉姝和窦若兰的言语已经让首阳之神改变心意,决定带着大家躲在“玉藻前”之中,便起身下了马车,小狸、玉面狸和许多首阳也飞落在地上,大家一起走了过去。这时候那些穿着和服、戴着狐狸面具的东瀛女子就要走过来招呼,伴随着一声“好像有贵客临门了”,门里走来个身穿十二单衣、身材匀称婀娜同样戴着瓷质狐狸面具的女子,门外的那些女子闻言,回过身来,纷纷向女子恭敬地行礼,并慢慢退到两边。女子穿着的十二单衣是身份的象征,表明了她店主的身份,除此之外,女子腰间还悬挂着许多瓷质狐狸面具,不多不少,刚好是九个。
“我是玉藻前的店主,叫做玉藻女。”女子来到前面,以中文大大方方地说道,“欢迎你们的到来!”
首阳之神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女伴,还有许多只狸猫,因此并不需要姑娘,只想到里面喝两杯酒,如果有吃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我们这里有东瀛的清酒和食物,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请进吧。”玉藻女很有礼貌地行了屈身礼。
“只要有酒喝、有东西吃就行,我们不挑剔的。”周春生言语轻松,透露着欣喜。
玉藻女微笑道:“那请跟我来。”
回过身,迈着小碎步在前面领路。
首阳之神等跟在后面。
走着的时候,范玉姝突然掐住周春生的手臂:“我怎么觉得我们所有人里面好像只有你最开心?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东瀛女子很美?有了非分之想。告诉你,我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就相当于你的母亲,你的长辈,若是我发现你待会不老实,非把的腿打折。”
“师父不用这样吧!”周春生满脸无奈,边走边说道,“马车坐了这么久,早已疲惫不堪,可以在如此暖色温香的地方吃点东西,肯定是让人愉快的。这是人之常情。我刚刚表现出的欣喜既是为自己高兴,也是为大家高兴。”
“高兴真的和这里的绝色女子无关?”范玉姝完全不信。
周春生道:“她们都戴着狐狸面具,纵然是绝色佳人,我也看不到不是。”
“好像有道理。”范玉姝这才松开手。
“好疼,好疼!”周春生有点卖惨。
范玉姝不理会,首阳之神等或回头,或转头看,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周春生和范玉姝作为一对捉妖师师徒,天涯漂泊,彼此为伴,做着与捉妖师身份完全相反的事,帮助世间的好妖怪,同时,彼此亲密无间,情愫暗生,将来的某一天肯定会成为伴侣夫妻的,眼下的小插曲不过是让彼此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也成为以后回忆里五光十色的部分。
小狸和玉面狸走过来,小狸唯恐天下不乱,抬头对范玉姝说道:“男子的话可是信不住的,待会你要把他看紧点,不然一不留神,他可能就被东瀛姑娘把魂勾走了。”
“多谢小狸的提醒。”范玉姝道,“我绝对会牢牢看住他的。”
又伸手抓住周春生。
小狸道:“我们也会替你留心的。”
周春生故作愤怒地对小狸道:“你们合起来欺负我是不是?告诉你,我本来很喜欢猫的,还在想着以后多养几只,你若是这样就不要怪我对狸猫有别的想法了,听说猫肉味道很不错。”
“不要威胁我,我可不吃这套,再说我们是首阳,不是狸猫。”小狸冲着周春生做出个嘲讽不屑的神色。
周春生被范玉姝牢牢抓住手臂,又被小狸嘲讽,默默叹了口气,刚刚的欣喜和兴奋全都消失不见,萎靡不振地亦步亦趋而去。
······
玉藻女带着首阳之神等走进厅堂,厅堂是个垂直的天井,最上面封闭起来,左右两边是墙壁,绘画着九尾狐、青行灯和雪女等女妖怪规模宏大的浮世绘图像,在这些占据了墙壁大部分的女妖怪之外却是点缀的鹤、蛇、夜叉、龙、菊花和樱花等物,栩栩如生,灵动飘逸,似乎只要在那里看上片刻,它们都会从脱离笔墨和墙壁的束缚飞离出来。正对面的地方是一架红色的旋转楼梯,从下面连接到三楼,只要登上楼梯,到达每一层后走上走廊,就可进入一排排具有东瀛特色的推拉门房间,房间的方格纸窗上绘有枫叶、仕女和白猫等图案。
厅堂的中央是个舞台,一些东瀛女子在上面跳舞,唱着东瀛的古老歌曲,一条用三尺宽地毯铺成的小路连接着门首和舞台,这些地毯上绣着《闺室八景》的浮世绘。
地毯小路的两边铺着草席,草席上是榻榻米桌和草垫,榻榻米桌上摆放着酒菜,戴着狐狸面具的东瀛女子陪客人坐在草垫上,给客人倒酒,劝酒。
玉藻女把首阳之神等领到两张拼在一起的榻榻米桌前,桌边有足够的草垫,玉藻女让他们坐下,然后向首阳之神等说了一声,喊来两名同样戴着狐狸面具的侍女,和她们一起去准备酒和食物,很快酒和食物就送来,摆放在榻榻米桌上,酒是清酒,食物则是采用各种各样方式烹调的海鱼,这些海鱼色泽鲜亮,点缀着紫苏叶、柠檬、姜丝和芥末酱等,香气扑鼻,惹人垂涎。
玉藻女声音婉转地说道:“请你们尽情享用吧。我们这里是整夜都不打烊的,你们随便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有劳了。”首阳之神突然煞有兴致地盯着玉藻女,“玉藻姑娘的中原话说的很流利呀,好像是在中原生活了好久。”
“给人一种亲切感。”袁松伶补充道。
范玉姝则道:“我很怀疑你根本不是东瀛人,而是中原人,这里其他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也很值得怀疑。”
玉藻女微笑:“我是从小跟随父母在中原生活过几年,那时候就学会了中原话,后来渐渐长大,因缘际会,成为玉藻前的店主,招待中原的男子,自然更要说中原话了,店里的艺妓也都在我的教导下学会了中原话。所以,不要怀疑我们的身份。”
“是这样啊,那可能是我们多虑了。”范玉姝环顾厅堂之上,“这里的客人为何也都戴上狐狸面具?是怕见人吗?”
“玉姝姑娘可能猜对了。”首阳之神说道。
玉藻女点头:“是这样的,来这里的客人似乎突然腼腆害羞起来,他们往常时候去中原人开的青楼时绝不怕碰到熟人,可是进了玉藻前,他们感觉像是做出什么非常丢脸的事,不愿被熟面孔看到,都主动要求戴上面具,所以现在的场景看上去就像一场假面舞会。”
“原来是这样!”范玉姝有点恍然的意思。
玉藻女摆动腰间挂着的许多面具:“你们要不要也戴上它们?不收钱的,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记得把它们还给我就行。”
首阳之神不由得望了眼门首,担心帝江和它后面卫光那边的妖族人物追过来,若是也进到厅堂,肯定一眼就能看到他们,还是戴上面具比较能起到掩饰作用,但就算戴上面具,身旁的小狸、玉面狸和众多的首阳也比较显眼。因此狐狸面具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袁松伶、范玉姝和窦若兰却对狐狸面具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因为她们是女子,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本来就很尴尬,二者戴狐狸面具本身也是件很飒的事,因此都说道:“我要一个。”
玉藻女取下狐狸面具给了她们,她们戴在脸上,那一瞬间也仿佛身后生出九尾,成为能魅惑众生和君王的九尾狐。
既然袁松伶她们戴上了面具,首阳之神、薛仁、周春生和龙蛭也坦然接受,要了面具。龙蛭颇有点固执,他明明有九首,只需要取一个面具戴在任何一首的脸上就可,偏偏不愿意,非要九个面具才肯罢休,而玉藻女温柔和气,没有拒绝它的无理要求,就要再去取面具。
小狸和玉面狸不甘落后,此时说道:“我们也想要面具,可以吗?”
“你们进到玉藻前,就是我们尊贵的客人,当然也有戴面具的权利。”玉藻女递过来两个狐狸面具。
玉藻女又望向其他首阳,询问它们是否需要面具,它们都对面具没有兴趣。
于是,玉藻女离开,过一些时间返回,又带回来许多狐狸面具,拿出八个给龙蛭戴在脸上。龙蛭本来就戴着九个斗笠,再戴上九个面具,当真把自己隐藏的结结实实。
“祝你们大家今晚开心!”玉藻女说过,转身离开,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首阳之神等开始享用美酒佳肴。
······
在首阳之神等埋头吃东西的时候,两个人站在了榻榻米桌旁边,他们好像鬼魅一般从别的桌边飘然而至,而且一个是穿白色袍子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一个是穿黄衣戴狐狸面具的儿童:仿佛一对父子冤魂。
首阳之神诧异地看着他们,说道:“两位有何事?”
“我想要告诉你们,你们所面临的敌人是谁?”少年不动声色,语气沉稳。
“可我们好像并不认得你们。”首阳之神道,“在绛州的千寻楼我们可从来没见过你们的身影。”
“没有关系,只要我们认得你们就好。”孩童也开口说话,“我们是来给你们带讯息的,出自一片好心。”
少年道:“我们可以坐下来吗?”
首阳之神、薛仁和袁松伶等相互望了眼,便主动靠拢,给两个让出地方,小狸和玉面狸又把旁边的两个草垫拿了过来。
少年和儿童相对坐下来,取下狐狸面具,露出真容。
范玉姝、周春生和龙蛭的记忆被唤起:“白泽和庆忌,我们之前曾经见过的,记得你们是重明、秋练等人的朋友,可当初匆匆一面又各自分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你们记起来了,这样你们的其他朋友就不会再怀疑我们。”白泽道,“事关妖族的重大事件正在发生,我们两个也再难独善其身,因此匆匆赶过来,在这家玉藻前等着你们,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即将面对的敌人。”
“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是谁?”范玉姝和周春生问道。
白泽答道:“数只帝江,还有天竺的两个妖怪:丽莎和茶茶。”
“人也不是很多呀,我们有很大的优势。”周春生得意地道。
庆忌道:“你想的太简单了。”
袁松伶回忆丽莎和茶茶出手的情况,说道:“在千寻楼里,丽莎曾经出手过,变成了金翅鸟,把喁喁、胡文文等的本体全都用旋风控制,无人是其对手,茶茶的本领也很怪,口中有很多条舌头,舌头上面可开出蓝色的花朵。”
首阳之神道:“莫非我们所看到的丽莎或茶茶的本领还只是表面。”
“没错。”白泽很庄重地说道,“帝江不可怕,茶茶也可以对付,只有丽莎是最恐怖的。”
“怎样恐怖?”袁松伶和范玉姝小声问道。
白泽道:“先从丽莎经历的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