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邬的铜雀台裹着三尺厚雪,董卓斜倚在象牙榻上,脚边金盆里的暖水冒着热气,侍女跪坐为他修剪趾甲,刀刃反光映出他眉间的朱砂痣——那是方士说的“天子痣”,需以人血养之。
王允在长安的密室里,手指摩挲着案头的青铜烛台,烛泪凝固成狰狞的鬼面。他掀开地砖,取出藏在暗格的密信,羊皮纸上“吕布亲启”四字用鸡血写成,在幽暗中泛着褐红:“董贼常言‘布儿勇而无谋’,岂知勇夫亦可成大事。”
吕布的偏帐内,炭火烧得毕剥响,他捏着王允的密信,指腹碾过“貂蝉泣血”四字。案上酒盏被碰翻,酒液在“董”字军报上蜿蜒成河,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眉邬宴会上,董卓揽着貂蝉的腰说“此女当为天下母”,金钗滑落时,貂蝉望向他的目光如寒潭映月。
王允裹着狐裘穿过雪巷,鞋底踩碎结冰的血污——那是昨夜处决“私通袁绍”的大臣时留下的。他叩开吕布府门,被引入书房时,看见墙上挂着的方天画戟,戟尖还沾着去年讨董时的血渍。“温侯可还记得,”他摘下手套,露出掌心的老茧,“虎牢关前,将军一人战三英的豪情?”
吕布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明,火星溅在王允袖口的补丁上:“司徒今日若再提诛董,便请回吧。”王允却从袖中摸出个檀木盒,打开露出貂蝉的一缕青丝,发间缠着他送的珍珠——那是貂蝉被选入眉邬前一日,哭着塞给他的。
“董贼在眉邬囤积粮秣二十年,”王允的声音突然压低,“却不知他的粮仓,早已被某家埋下硫磺。”他抓起案上的舆图,指甲划过眉邬西侧的山坳,“只需将军在宴会上引开董贼,某便让李肃带着死士……”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马蹄声,是董卓的使者到了。吕布慌忙藏起密信,王允却按住他的手腕,将珍珠塞进他掌心:“将军可知,貂蝉每夜在眉邬梳妆,用的都是掺了砒霜的铅粉?”
使者在厅外咳嗽,吕布望着王允决然的眼神,忽然想起貂蝉说过的话:“妾度日如年,唯望将军破眉邬之日,能取董贼首级,祭我亡父。”他猛地起身,方天画戟带起的风扑灭烛火,在黑暗中沉声道:“司徒且回,某自有计较。”
王允离开吕布府时,雪越下越大。他摸出袖中的玉佩——那是董卓赐的“功高震主”之赏,如今却成了催命符。路过西市时,看见几个孩童在啃食冻硬的鼠肉,他不禁握紧拳头:“董贼不死,这天下,终究是人间地狱。”
眉邬内,董卓对着铜镜拔白头发,金梳子上沾着几根银丝。貂蝉捧着金盆进来,盆里浮着玫瑰花瓣,却掩不住水中的药味——那是华佗配的“永葆青春”散,实则含着慢性毒药。“义父今日气色真好。”她轻声说,指尖划过他腰间的玉珏,那是用孙坚的头骨磨成的。
董卓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貂蝉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齿痕——那是董卓醉酒时留下的。“明日冬至,”他盯着镜中貂蝉惊恐的眼神,“孤要在铜雀台大宴群臣,你穿那袭织金翟衣,陪孤接受百官朝贺。”
貂蝉退出寝殿,在回廊遇见吕布的亲卫,那人低头递来个纸团。
她躲在假山后展开,看见“子时三刻,望台相见”的字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咚——”,惊起树上的寒鸦,扑棱棱飞向王允府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