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拉是马洛里家最小的女儿,她是在紫罗兰盛开时降生,那淡紫色双眸如同紫罗兰,于是喜爱鲜花的母亲便以这个美丽的名字呼唤她。
“亲爱的维尔拉,我独一无二的紫罗兰。”母亲每天都会这么呼唤她,将她从千奇百怪的梦中唤醒,尖尖的凉凉的尾巴将她从被窝里拉起来。
但是今天母亲却不会再呼唤她了,从今往后也不会了。
火焰升腾,热浪扭曲着他们的脸庞,似哭非笑。
大家都在狼藉的客厅中,到处都是红褐色,像恼羞成怒的画家肆意倾洒红色颜料,而他们就像雕塑一样,沉默地看着占着大半客厅的被烧得焦黑的巨物。
大姐珀芮姬揩着眼泪出去,没多久,又手捧沾着露珠的鲜花进来了,清新芬芳的花香冲入浑浊的室内,中和弥漫的哀伤。
维尔拉揉搓着睡裙上变硬的区域,沉默地看着二姐格拉蒂帮大姐将鲜花扔入火中,焦糊味取代了之前沁人心脾的香气。
“妈妈会喜欢吗?”大姐哽咽问道,泪水已经打湿了她脸上未化好的妆容。
“她会喜欢的。”二姐将大姐拥入怀里轻声说道。
“笑一下。”维尔拉突然走过来说道。
“你在说什么?”珀芮姬从来都不理解维尔拉的思维,如同现在这般。
维尔拉扬起笑脸,但那紫罗兰色的双眸并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她,一时间让珀芮姬头皮发麻,随之一股气愤冲上眉梢:“你比母亲更适合呆在安息之地!”
维尔拉站在原地,不解地看着她。
“姐姐!别这样说!你知道妹妹她是生病了,她不理解的。”格拉蒂将她禁锢在怀里,珀芮姬猛地攥紧拳头,大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格拉蒂忍受着肉体上的疼痛,温柔地安慰着她,尾巴轻轻将维尔拉推开,维尔拉知道这是示意她别出现在大姐面前的信号。
她和大姐都遗传妈妈的恶魔血脉,相比较正常的二姐格拉蒂和格外冷漠的她,大姐珀芮姬的情感异常丰富与敏感,但也脆弱,妈妈经常说她和大姐要是综合一下就好了。
维尔拉走到还算完好的柜台,从中取出地下室的钥匙,她望着忙碌备案的父亲以及两个同样忙碌的姐姐,安静地进地下室。
深渊的居民只要有一定的积蓄都会早早准备好埋葬的地方与物品,毕竟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维尔拉望着那一排五个风格迥异的骨灰盒,其中有个是她自己选的,将有着众多鲜花浮雕的罐子取下。
“……维尔拉你做的很棒,你先去厨房找些东西填填肚子。”马洛里揉了揉她的脑袋,将罐子接过,随后装好那一堆灰烬。
维尔拉听话地去厨房,昨晚的打斗并没有波及这里,维尔拉发现昨晚还有剩饭,也没热将就着吃了几口安抚着疼痛的肚子。
温安拿着纸条对准门牌号,几番确认后伸手按响门铃。
隔壁正在浇花的妇人瞧见了她,开口劝道:“孩子,如果你的事情并不着急,我建议你明天来找他们。”
“谢谢你的提醒,我的事情比较急,但并不严重。”温安瞧见只有马洛里和妇人一家前院种的花最多,于是夸赞道:“这些花儿真漂亮,下了很多心血吧。”
妇人浇花的手一顿,苦涩地笑道:“我也就早上浇浇水,真正辛苦的是格洛莉。”
“你是谁?”马洛里刚打开门就看见陌生的少女在等候。
“我是来拿地下仓库的钥匙,阿拉瑞克先生应该有发消息给你,这是他写的地址。”温安有些尴尬,并将纸条展示给他,也趁此机会打量这位面露忧色的大记者。
他手里捧着一个布满鲜花雕塑的罐子,神情很疲惫,眼中布满血丝眼下青黑,敞开的马甲下的衬衣扣错几个扣子,身上还有一股焦味。
米克瞧见字条上熟悉的字迹,无奈地嘟囔道,“估计也没接到我的消息,早让他换个通讯模块……”
“格拉蒂!帮客人拿下那把带有乌鸦吊坠的钥匙!”米克回头喊道,屋内传来答应声,米克让开道路,“抱歉,我现在有急事,等下你进屋找我女儿们拿吧。”
温安皱着眉看着米克匆忙的背影,犹豫了一阵无声进入屋内。
屋子里异常混乱,一地的碎片,中央的地面一片焦黑,墙面上还有倾洒的干涸血迹,忙碌的清洗工具上上下下,有两位年轻的女性坐在还算完好的沙发上,穿着睡衣的长发女孩在安慰另一个痛苦流涕的精致着装的短发女人。
长发女孩朝温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紧紧抱着痛苦的女人,还没等温安动作,穿着皱巴巴睡裙的小女孩拿着钥匙跑了过来,裙底还有血迹。
“姐姐,你要的钥匙。”女孩将钥匙给她,随后推着她的腰到门外。
“姐姐不要发出声音,不然珀芮姬姐姐会哭得很大声,妈妈死了,她很难过。”
“我很遗憾不幸降临到你们一家,小妹妹你表现得很冷静很坚强,真的很棒,但适当的哭泣反而能让自己好受得多。”温安蹲下身子看着这个冷静的外表不到十岁的女孩,除去某些老顽童外,深渊居民的外表是很好判断对方年龄的依据。
“我也很遗憾妈妈的死去,但是妈妈说不要为任何一个人的死去而伤心,我做的很好。他们并不觉得我做得好,至少大姐不会。其次,我很冷静是因为我理解不了感情,这是深渊的诅咒并不是我的内心坚强导致的行为体现。还有,从今以后我是大人了,我叫维尔拉·马洛里,你应该称呼我为马洛里女士。”女孩神色认真,淡紫色的宛如镜子的双眸倒映着她的脸庞。
“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可不是看她内心所想,而是要看她做了什么。虽说不是内心的本意,但你表现得很好,是个乖乖娃儿。”
维尔拉神色触动,疑惑问道:“你是在夸我吗?”
“是啊,仅代表我个人觉得你做的很好,每个人都不同嘛。”温安掏出自己的应急糖果放到女孩手上,“谢谢你帮我拿钥匙,这是小小的报酬。还有,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像紫罗兰。”
温安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起身离开院子,揉了揉有些饿的肚子,抬头正好碰见刚刚与她聊天的妇人。她落后一步想错开,但被妇人热情地招呼过去。
“孩子,我看你似乎饿了,要不要去我店里吃点面包?我做的面包可是有很多人儿喜欢的,别的地方可买不到。”妇人身材丰腴,圆润的脸庞上是热情的笑容,鼻子旁是淡淡的雀斑以及健康的红晕。
“欸?好呀,正好我早饭没吃饱,你怎么发现的?”温安顺着客套。
“精准察觉食客的状态是每个厨师必备的技能。”见温安一副信的模样,于是笑道,“哈哈哈,当然是开玩笑的,我只是刚刚听到你抱怨说饿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玛杰拉·格林。”
妇人将她带到街上一家名叫“塔特”的面包房,旁边是一家花店,外边的粉色蔷薇爬满了两家墙面,玛杰拉将她按在柜台的板凳上先点单,自己则去后厨忙活。
温安打量店里的布置,除了门外的蔷薇里面的装饰花朵大多为干花,是那种很清新的森系布局,与其说是面包店更像是女巫的森林小屋,因为甜食节里面同样布置了很多粉色的装饰,倒也很和谐。
玻璃橱柜里的样品看着都很有食欲,柜台上的花瓶插着带有露水的新鲜花束,除此之外放着一排整齐的坩埚,一共有七个,在魔力的操作下墙上一排排草药罐不断有干枯的草药往坩埚跳跃,药杵有条不紊地研磨。
温安闻着碎花布帘后传来的香甜气息,不禁吞咽口水,期待着等下的美味。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位长着兔子耳朵的肌肉大叔进来了,五官深邃,最为吸睛的是那从额头蜿蜒至下巴的刀疤,面无表情让人望而生畏,温安抬头瞅一眼就继续耍手机。
“这么久不开门还做不做生意了?”大叔来到柜台大声道。
“昨天累得我直不起腰,我可抢不过他们,就干脆休息休息。老规矩是吧。”玛杰拉出来与他笑着聊几句。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不是森女巫而是那些会读心的恶魔了,还是老规矩。”大叔戏谑笑道。
“是啊,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森女巫,我手上养的花儿都没活过三天,店里的鲜花儿都是沾别人的光。”玛杰拉有一瞬神伤,转眼又恢复原状,“先不聊了,我得去做蛋糕了。”
“去忧花儿啊,好多都变色了。”大叔对着花瓶里的花儿自言自语。
“变色的花代表什么吗?”温安抬头看着花瓶里的鲜花,有些好奇。
大叔转头打量温安真的不懂,自来熟道:“小姑娘外地来的吧,难怪不认识去忧花,那我可得给你讲讲她们的故事。”
温安放下手机乖乖坐好,“愿闻其详。”
“在很久以前织风区有一对恶魔姐妹,姐姐身体有恙终日坐在轮椅上,妹妹身强体健来去如风,她们每天形影不离关系很是要好,直到冬季时魔王出征派众恶魔前去执行任务,姐姐身体不好被留在织风区,两姐妹被迫分开。没有妹妹的陪伴,姐姐终日郁郁寡欢,不久就撒手人寰,姐姐被埋在【挽星地】的墓地里。
当妹妹回来时已是春天,坟边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她在姐姐的墓碑前悲恸不已,其他哀悼者也随之哭泣。那些白色的小花渐渐变为蓝色,哭声渐弱,妹妹也不再哭泣,事后妹妹说那时候明明自己很是悲伤,但她感到一股温柔的力量将她安抚,仿佛姐姐在身边抚摸安慰她一般,而那些白色小花变为蓝色的现象像是将忧伤吸走一样。
这便是去忧花的由来,它确实也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所以在艾维坎拉去忧花一般代表重要之人死去为其哀悼的象征。第一次听到这花的故事出自恶魔,我也很惊讶,真是没法想象那群无法无天的丧尽天良的恶魔也有这样的一面,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恶魔在艾维坎拉名声很不好吗?”温安问道。
大叔摆摆手道:“关于他们的行为与名声好坏皆有,总得来说众说纷纭各执一词,但也不至于罄竹难书,我们来自同一世界,我也是听我家最年长的长辈嘴里的以前小故事长大的,在他们那一辈恶魔名声确实不好,可以说是人嫌狗厌,来到深渊后才收敛作恶的性子。”
“你似乎不怎么讨厌恶魔。”温安发现对方并不抵触,便道出这个结论。
“哎,我家最年长的老祖宗是我曾曾祖父,至少有两千岁了。人老了就开始回忆过去,他一直记得那些事……我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许多恶魔,也经历很多事情,这让我明白他们与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比如隔壁那家花店的老板就是纯血恶魔,她在这条街上人缘就很好,格林和她是好朋友,格林这个森女巫就不如她会种花,对了,她们还是邻居呢。”
“能和我多说说关于恶魔的事情吗?我比较好奇,感觉他们挺神秘的。”
“行啊,反正等蛋糕还要好久。不过如今关于恶魔的消息,我所知道的你逛一圈问问都知道。那我和你讲讲我曾曾祖父口里的那些吧,毕竟很少有人活到这个岁数。”
“在来到深渊前他们正进行神明战争,在最后的战场上恶魔姗姗来迟。据我老祖宗所说当时大家都打起来了,恶魔才慢悠悠来,来得慢就算了,还来得少,比他从缸里随便抓一手的豆子还少。他们呀也不打,竟在那里捣乱踢别人屁股,踢完就跑,当时那一片的不管是战友还是敌人都停下追着恶魔打……”期间玛杰拉出来为他们倒了杯水,随后又回到后厨。
“哇哦。”温安难以置信。
大叔润了润喉又道:“后来灾难就来了,大家来到深渊遭到扭曲,恶魔最为严重,大部分连身体都没有了,浑身冒着黑气,东西都拿不了,只有一些幸运的绿眼睛和红眼睛身体并无大碍。
后来那两位神明被杀死了,大家抢夺神明的遗体,恶魔抢走了生命之主的心脏,没多久那些冒黑气的就有身体。至于怎么做到的这我可不知道,恶魔们都不会说的,拿回身体的恶魔们后面就开始争夺领土,艾维坎拉现在一共15个区,他们就占了7个……”